001 先天暴雷聖體(2 / 2)

沒等他說話,手機裡已經隻剩盲音。

俞興搖搖頭,放下手機,誰去種葡萄啊?

種葡萄有什麼意思,間種影響葡萄苗生長,下一年的產量低,園地不平就容易出現僵苗,老樹嫁接改種又影響次年花量……

自己在連番暴雷的間隙還真灰頭土臉的跟舅舅種了一陣葡萄……

俞興第四次撥打美國學長的電話無果,起身走出實驗室去洗了一把臉,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或許是麻木,或許是分不清的夢境,他此時此刻反而沒有那麼憤怒,隻覺頗為平靜。

事就是這麼一個事,已經發生了,那就想想怎麼解決。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仍舊記得當初碰見金融危機時多麼的驚慌失措,但現在……也或許是可能存在托底的東西。

實在不行,一地雞毛的熬幾年,買幣能把虧空給填上。

俞興在最初的懵逼過後就一直在思考如何應對,繼續讀研畢業工作太慢,炒房子既沒本金也遠水救不了近火,買彩票且不說記不住號碼,就算按號碼去買,大獎大概也會機靈的花落彆家……

眼前這團逼上眉梢的近火要怎麼解決?

師兄電話沒通,但即便通了又怎麼從封閉基金裡拿錢?

距離金融危機那個9月15日的驚濤駭浪隻有3個月時間,這一時半會又怎麼彌補老老少少500萬的窟窿?

俞興眉頭緊皺,仿佛再次感受到時代席卷而來的巨浪,又碰到從上麵飄落的千鈞重的灰塵。

各種念頭翻滾,有當下,也有未來,有母親的念叨,也有與她同樣的心情。

自己又何嘗不希望她開心?

俞興有些混亂的思緒漸漸冷靜,忽然想到自己曾經的那些老板,他們雖然結局不好,但也算得上一段時間的風雲人物。

他喃喃自語:“如果是賈會計、戴老板、許皮帶,想想他們會怎麼做?”

“他們誰啊?做什麼?”剛從隔壁實驗室借書回來的鐘誌淩正好也來洗手,聽到師兄的念叨,隨口問了句。

俞興看著這個倒黴鬼,瞧見他邊上的書,用一種師弟能理解的方式幽幽說道:“他們啊,是我的武魂真身。”

“啥玩意啊,怎麼把我師兄的真身乾出來了。”鐘誌淩“嘿”了一聲,笑道,“走啊,吃飯去啊。”

俞興搖了搖頭,沒有絲毫食欲,以實驗室裡的活打發了這個準師弟。

鐘誌淩是保研的,實際要到秋天才研一,現在屬於提前熟悉環境。

他看著這位師弟輕快離去的背影,再想著如今的處境與“曾經”的未來遭遇,忍不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自己也是一路看著教室牆壁上的名人名言拚過來的,“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怎麼就……怎麼就走偏了?

這世道是怎麼回事?

多我一個後富怎麼了?

俞興慢慢走回實驗室,正要坐下卻接到了來自美國學長餘旭鵬的回電。

他剛要接通電話,提醒對方金融風險,嘗試要回投入的資金,心裡卻電光火石之間竄出一個念頭。

這些錢真是被這位學長投到私募裡了嗎?

夢境裡的俞興十多年來從沒有懷疑過這個問題,一方麵固然嘗試挽回損失,另一方麵也覺得這種時代巨浪實屬倒黴,儘管學長自那以後沒有回國,但某種程度上也算受害者。

然而,此時此刻,俞興腦海裡閃過前老板們膽大妄為的風采……

他忽然就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自己這位好學長。

俞興沒有再細想,按通電話,順便錄音。

“俞興,什麼事啊?”美國的餘旭輝在電話裡說道,“紐約這裡才早晨。”

俞興壓住心裡湧動的猜疑,用一種焦急的聲音說道:“輝哥,輝哥,我舅舅剛剛檢查出一種罕見病,現在急需一大筆錢治療!那個基金的錢要取出來!”

餘旭輝一愣,關心的問道:“這麼突然?舅舅是什麼罕見病?”

俞興就是學醫出身,念頭隻一個旋就從嘴裡鑽了出來:“是X-連鎖腎上腺腦白質營養不良!”

餘旭輝聽著病名,沉吟道:“腎不好啊?”

俞興替舅舅解釋,這次加入了一些哭腔:“主要是基因突變,是腦白質的問題,旭哥,這真的需要大一筆錢,人命關天,基金那邊先不理財了!”

“是,治療,一定得治,俞興,你先彆急。”餘旭輝嚴肅的說道,“你剛才說是罕見病,紐約這邊的醫療水平很高,我先幫你打聽打聽這個病的治療情況。”

俞興暗罵一聲,就是不提錢是吧?

他哭腔依舊:“輝哥,我們已經在找全國最好的醫生了,你知道的,我就是學醫的,我舅就在國內治療會更好,現在就是缺錢!”

“俞興,你也知道的,基金是封閉式的,這錢現在沒法贖回啊。”餘旭輝為難的說道,“這樣吧,你讓舅舅先治療,我這邊也幫你籌錢,等到封閉期結束,錢第一時間贖回去。”

俞興見他推脫,提出要求:“輝哥,我這邊情況特殊,你把基金的總監聯係方式再給我個,我打電話說說。”

餘旭輝語氣變得嚴肅了一些:“俞興,我剛才說的就是基金的規定,咱們什麼關係,能幫你斡旋的我一定會幫你。”

俞興堅持道:“輝哥,你們基金是在哪個州注冊?也許有不同的贖回規定。”

餘旭輝沉默一會,忽然笑道:“俞興啊,你什麼意思?我是不是應該高興?”

俞興不解問道:“什麼什麼意思?你高興什麼?”

“我高興你舅沒什麼病。”餘旭輝心裡猜測,但嘴上篤定的試探道,“你是對我們GK基金不放心啊?是不是又看什麼媒體胡說了?去年年初的錢到年底不是贖回了嗎?俞興啊,你不要不懂得珍惜,要不是有我的內部推薦,你們這錢都進不來。”

俞興聽著這種帶著些許微妙笑意的聲音,心中一沉,這錢怕是仍舊要不回來了,紐約那邊鞭長莫及,事實上,不僅餘旭輝在金融危機後消失匿跡,他的家人此刻都已經出國了。

現在審視,這更加像一個不稀奇的融資騙局。

俞興安靜數秒後緩緩說道:“輝哥,你到底把錢投進基金了嗎?還是壓根就屬於一個龐氏騙局?”

借新還舊,拆東補西,這種騙局的專屬名字來自100多年前的意大利人查爾斯·龐茲,但它高息的誘惑讓套路經久不衰。

也就到年底,詐騙金額超過650億美元的與巴菲特齊名的麥道夫就會鋃鐺入獄,創下有史以來最大的金融詐騙案,偏偏,他也就是這樣的套路。

同樣,導致這場騙局無以為繼的就是金融危機後的機構客戶抽調高達70億美元的資金。

電話沒有掛斷,但久久沒有聲音。

答案也就顯而易見了。

許久之後,電話裡的餘旭輝出聲,問了個問題:“俞興,你怎麼會有這樣的疑問?”

俞興不答,這一刻甚至懶得追問,懶得聽到他親口的承認,反而問了句:“輝哥,你怎麼猜到我舅沒病?”

“不夠自然。”餘旭輝輕描淡寫的評價道,“俞興,還得練。”

俞興本來說不上是麻木還是平靜的心情忽然裂開,一股戾氣讓太陽穴突突直跳,但他的語氣保持了平靜,隻虛心接受建議:“好的,輝哥,我會去找你的。”

“紐約歡迎你。”餘旭輝最後答了一句便結束通話。

俞興放下手機,想著這通對話,想著好學長高高在上的評價,不自覺眯了眯眼睛,就非要人吃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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