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總監注意到這個頗為明顯的拿手機動作，眉頭一皺，表情也冷淡下來，拒絕道：“你先冷靜冷靜，補償方案在桌上，你自己看。”
他開門走出辦公室。
焦世謙在後麵無力的喊了句：“你們喪良心啊！”
辦公室的門被禮貌關上了。
焦世謙坐在椅子上，茫然又緩慢的接受著突然的一切。
但他接受不了！
就差一年時間的股票啊！都是自己應得的啊！
這明顯就是公司找的理由！
焦世謙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錄音界麵，忽然發現事實完全顛倒了！
草啊，什麼人需要錄音？
保護自己的人才需要錄音啊！
我不是老板，我才是需要想方設法保護自己權益的那一個啊……
焦世謙一想到自己沒錄到人事總監關鍵的一句話就格外難受，一想到他最後警覺的表情就不寒而栗！
他的手腳冰涼，猛然間又覺血液流速加快，迅速用鼠標打開百曉生的網站，又點進個人中心，尋找昨天被邀請的那個匿名功能。
站內信，站內信，我能當內鬼，我特麼要當內鬼！
哎喲臥槽，我那站內信呢？？
焦世謙亂七八糟的點了又點，好一會才想起來站內信被自己親手刪掉了。
他又找了一會，絕望的發現後台沒有加入匿名的按鈕，看起來，站內短信是內測的唯一渠道。
焦世謙真的絕望了。
他渾渾噩噩的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稀裡糊塗的回到了家，麵對妻子的詢問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什麼呢？
說知道金融危機，說覺得那個很遠，說和自己沒有關係？
說不知道保護性錄音，說不知道如何維護權益，說腦子裡一片空白？
焦世謙說不出口。
這一夜，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2008年的最後一天，焦世謙麻木的洗漱後提前離開家，乘坐地鐵上班，但在公司樓下遲遲沒有上去。
他晃了一圈又一圈，忽然想起手機通訊錄裡有百曉生那位俞興的電話。
焦世謙沒有太多考慮，但懷著忐忑的心情把電話打給了俞興，希望能夠獲得內鬼的內測。
電話很快就通。
焦世謙有點磕巴的說明了原委。
“呃，我還想著去發展你們管理層的帳號注冊呢，你要是這一鬨，我這個就不行了。”俞興的聲音在電話裡傳遞。
焦世謙的心沉入穀底，俞興有他自己的利益需要考量，不會讓自己發聲的。
緊接著，他聽到了第二句話。
“算了，你明天發吧。”俞興輕飄飄的說道。
焦世謙像是被一顆子彈擊中了，他愕然的問道：“為什麼？”
俞興答道：“圖個吉利啊，明天是1號，是2009年的第一天，開門大吉啊。”
焦世謙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俞總，我是問……我是問，你為什麼願意讓我發……”
俞興笑道：“因為這個事不公平啊，你們公司處置的不地道啊，我要是不讓你發，你能去哪裡發？你找媒體，估計也是石沉大海。”
他接著說道：“百曉生就是乾這個的啊，我們又不是為大公司服務，你知道什麼叫獨立第三方嗎？”
焦世謙的眼淚快出來了。
俞興見對麵沒聲音，反過來安慰道：“你就做你的事，百曉生是不會妥協的，我特麼大學生，我跟誰妥協？”
焦世謙的聲音有些哽咽：“俞總，你……你是退學了吧。”
俞興哈哈一笑：“說得對，我特麼都退學了，彆跟我談妥協！”
焦世謙的眼淚真的下來了。
“行了，焦總，不要太脆弱，要敢於爭取自己的正當權益。”俞興沒有再多安慰，說道，“既然是裁員，應該不隻你一個，你打聽打聽還有誰，還有什麼坑，可以一起曝光出來，看看能不能把權益爭取回來。”
他沉吟片刻，繼續說道：“焦總，我是歡迎你來發的，但不意味著你這樣就能成功了，你們公司畢竟是上市的，嗯，你還是得趕緊準備找下家。”
“是，我知道，俞總，謝謝你。”焦世謙吸了一口氣，這時候說道，“另外，公司上個月還有件事被按下去了，我說出來應該能得到媒體的興趣，那是11月17號的……”
俞興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他打斷道：“焦總，你能對你說的話負責嗎？”
焦世謙斬釘截鐵的答道：“我能負責！是真的！”
“好，那就不用說給我聽了，你明天可以直接發到平台。”俞興說道，“我可以和大家一起瀏覽，嗯，正好也再給你一天的緩衝時間，彆衝動，冷靜冷靜。”
焦世謙沒想到俞總還會勸自己冷靜。
他有什麼話想說又覺得說太多話會很矯情。
最終，焦世謙隻對電話說道：“俞總，我現在就很冷靜，沒有什麼需要緩衝的，明天見！”
俞興也隻答道：“好，明天見。”
他放下手機，既對來自焦世謙的狀況感到意外，又不覺十分意外。
這就是百曉生已經初步建成的機製。
這種機製之上就會誕生類似的情況，不是焦世謙，就是孟世謙。
隻要職場裡存在種種利益的博弈，人與人，人與部門，人與公司，那麼，職場話題就會有長久的生命力，職場素材就直如過江之鯽！
焦世謙這次正好可以接棒互聯網婚戀行業的話題。
內鬼，明天見。
內鬼，天天見。
……
2008年悄然度過。
世界迎來了2009。
俞興對此沒有太多的感慨，隻期待這一天的精彩繼續登場。
當然，進入2009年1月，也就意味著做空分眾進入了倒計時，以及，自己還需要把接觸投資人的工作再推進推進。
但在一號的這一天，主要就兩個事。
一是焦世謙的內鬼行徑，二是網易交友的新聞發布會。
俞興是在昨天晚上接到了“網易交友”總監卓士明的電話，也就徹底明晰了對方的打算。
沒有出乎意料，實名製。
因為彼此的利益有糾纏，卓士明這通電話的姿態也就很平實，認真的詢問了俞興對這個事的看法。
“你們都要做了，不論我說什麼都沒影響啊。”俞興這麼說了句，還是給出判斷，“一個行業必然要從無序走向有序。”
這是行業發展的問題。
他又給出第二句：“從無序走向有序的這種轉折確實是網易交友的好機會。”
這是衝擊市場格局的問題。
在原本偏向無序的階段，市場格局是穩固的，而如果徹底進入有序的發展，市場格局同樣穩固，隻有兩者交替的階段，後來者才有機會衝擊更多的份額。
卓士明讚歎道：“俞總，我的看法和你完全一致！你不如來網易吧，這個市場還是可以做的，隻要
成績能出來，獎金績效都會很高，沒準比你殫精竭力的創業舒服。”
“不了，我喜歡讓彆人不舒服。”俞興婉拒。
“好吧。”卓士明覺得這句就有點讓人不舒服了，最後說道，“我們明天上午十點在申城開新聞發布會，正式宣布全站實名，俞總，你來嗎？”
俞興有些驚訝：“動作這麼快？你們的線下實力好像有點弱。”
卓士明笑道：“我們這周挖了不少人，總部給了支持。”
“厲害，網易這次是贏家。”俞興先恭喜，後拒絕，“我就不去了，免得生事，預祝網易下場可以推動行業的進步。”
卓士明笑眯眯的答道：“借俞總吉言。”
2009年1月1日，網易宣布成立交友事業部，旗下“網易交友”在申城召開“實名相親”新聞發布會，打出了“相親從實名開始，相愛簡單而真實”的旗號。
網易一個互聯網大廠真的要做相親業務？
這是讓許多媒體驚訝的發布會。
更讓大家驚訝的是，網易竟然早就在做這樣的業務，這次隻是打算做大做強。
不管如何，作為互聯網婚戀行業裡首家實名製的網站，它具有推動行業進步的正麵意義，也迅速在新聞報道之下獲得了不少用戶的期待與好評。
網易交友除了在發布會上宣布實名製，還公布了城市計劃，將會在今天同步開放15個線下城市的業務。
網易是認真的。
以及，行業要洗牌了。
幾乎發布會召開的同一時間，臻愛網老板李鬆在會議室裡度過了幾乎讓他痛苦的一刻。
“李總，暫緩吧。”會議桌對麵坐著的投資人忽然出聲，否定了彼此的談判進程。
李鬆驚愕：“為什麼？”
過去一周，他一直在為新的融資而奔波，這一次找到的機構已經是自己讓利很多。
“網易的那個網站宣布全站實名了，整個行業的變化還需要觀察。”投資人遺憾的起身，“咱們再看看吧。”
李鬆起身：“哎，魏總，魏總……”
投資人隻禮貌的表示再會，堅決的結束了這次的談判。
李鬆怔怔的站在會議室，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這不是自己回國後的第一次創業，前麵的失敗讓他對推動公司成功和上市更有超出一般的執著，當然，他也希望能取得不遜色於妻子的事業成績。
現在，事業遭遇挫折了。
行業忽然莫名其妙的要洗牌！
副總裁魏佳蘭送走投資人，回到會議室就看到老板難看的臉色。
她小心翼翼的建議道：“李總，要不，我們問問徐總？”
李鬆皺眉搖頭，沒有說話。
“咱們還可以讓讓步的，反正也是讓，不如就讓給徐總。”魏佳蘭分析情況，“這個實名製……未必能造成多大的威脅，網易這方麵的業務很弱，魏總也隻是被網易的名頭嚇到了。”
網易在婚戀行業強不強，臻愛網自然知道。
李鬆的眉頭稍微舒展，思索片刻，說道：“徐新這幾天去申城了，等她回來，我再認真的和她聊一次。”
魏佳蘭輕輕點頭，隻要李總和徐總認真的談了，情況就會好起來的。
夫妻一體，這次隻是幫個忙，還能不答應嗎？
……
來自鵬城的客機降落在申城。
徐新坐進了車裡，聽見秘書談到一個最新的消息，網易交友舉行了發布會。
這和徐新的工作沒有關係，但身邊的人自然都知道李鬆的公司，也難免就會多注意一些相關情況。
“互聯網婚戀行業這次的動靜有點大。”秘書點評道，“網易是黃雀在後。”
徐新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這次大概是一個大贏家和一個小贏家，網易有輿論有資源有資金，不用說了，但那個百曉生的俞興，他確實因此獲益。
算是小贏吧。
徐新閃過這樣的念頭，閉目養神，思考起這一趟的目標——在線旅遊的新星公司“去哪兒”。
這是一次由同行牽頭的融資洽談，“去哪兒”想要激進的挑戰攜程的市場，試圖得到投資機構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