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勉斂去方才的嬉笑之態,牽著雲照行至堂中央。
雲照這才看見,堂上坐著裴暨與衛氏。
看著對麵二人那一臉欲哭無淚又瑟瑟發抖的模樣,他便知道這二老定又是受了裴勉的脅迫,心中不覺好笑。
忽然,一陣細風掠過,眼前驀地一黑。
他下意識想要拿開遮擋物,卻被裴勉製止道:“彆掀。”
不等他開口,緊接著裴勉湊近耳語:“還是等今夜洞房花燭,為夫親自掀的好。”
雲照這才恍然,裴勉這葫蘆裡賣是的什麼藥,胸口不由泛起一股澎湃。
他笑了笑,問:“那接下來呢?”
裴勉扭頭衝門外招了招手,外頭的小侍立即跑了進來,將喜帶的一頭遞給裴勉,又將另一頭遞給雲照,然後默默退至了角落。
雲照摩挲著手裡的喜帶,笑讚道:“還真是人不可貌相,你一莽夫心思卻也細膩。”
裴勉臉一黑,“莽夫?”
雲照笑著,未予理睬。
裴勉還想說什麼,卻聽一道嘹亮的嗓音登時響起:“一拜天地———”
話音剛落,炮竹連天。
二人像是心有靈犀般,雙雙屈腰。
“二拜高堂———”
二人轉身,又是一拜。
“夫妻對拜———”
三禮畢,四下祝福儘起。
“這就是你的驚喜?”聽著周圍人誠摯的祝語,雲照揚起的嘴角自始至終就沒有下來過,卻還是佯裝失望地歎了句“毫無新意”。
為了今天,裴勉準備了足足五日,且不說雲照日日忙於朝政,眼下好容易逮著機會將人拖過來大婚,居然還嫌這嫌那?
“毫無心意?”陡然拔高音量,他反問:“那你同我說說,什麼樣的才叫有心意?”
見人有生氣的苗頭,雲照心裡暗暗一笑,繼續火上澆油,“總之,就是毫無新意。”
裴勉氣笑了。
他記得十分清楚,當初與雲照的成親過於潦草,以至於後來一直心有感愧,如今天時地利人和,自己憑一己之力捯飭了整個府邸的綾羅紅緞,沒叫任何人幫忙,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哄了爹娘坐堂受拜,他雲照不慰撫一下便罷了,居然還嫌棄上了?
莫非真如自己所言,當了皇帝,就瞧不上他裴勉手裡的三瓜兩棗了?
越想越覺得氣憤,他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一個是萬人敬仰的天子,一個是萬人敬仰的天子的丈夫,原本還笑語喧闐的大堂此刻鴉雀無聲,眾人屏息凝神,皆不敢輕舉妄動。
“那個…………咳咳!”
驀地,一道低沉的嗓音打破沉寂。
眾人側目,隻見兵馬大元帥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明明腿還哆嗦著,腳卻是邁著步子朝拌嘴的二人走去。
“陛下。”裴暨走上前,賠笑著向雲照行了一禮,“小兒不懂事,請陛下勿要怪罪。”
說罷,他轉過身,結結實實地給了裴勉一腦瓜子,“混帳東西!還敢和陛下頂嘴,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裴勉被打得腦袋一嗡,半天才緩過勁兒,“爹!你打我做什麼?”
不說彆的,至少在習武之外的時候,自己從未被爹娘打過罵過,如今媳婦進了門,竟都變了,都變了!
心裡又氣又委屈,他巴巴兒地看向雲照,好似在說:你瞧瞧,這一個個兒的都幫著你。
雲照瞧著,隻頭一歪,佯裝未見。
裴勉一愣,心道好你個雲照。
“雲、照!”他咬牙切齒吐出這兩個字,然後一把將人扛到了肩上。
雲照身子一懸,下意識攥住了什麼。
“禮既已成,那我與便與雲照洞房了,大家且在此吃好喝好,切莫客氣。”撂下這句話,裴勉鼻腔發出一聲冷哼,大搖大擺地走向了南苑。
眾人驚愕住了,裴暨尤甚。
直到半晌過去,裴暨恍然回神,追著裴勉的背影大喊:“混賬!快把陛下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