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杜春舂仗著人設, 毫不顧忌的發瘋,硬著頭皮質問在她裡充滿疑點的NPC戲鶴,“戲醫生不是說在外麵會有士兵保護我們監管我們嗎?您不是說我們是被隔離在這裡逃避鼠疫, 怎麼還會有人特意把老鼠帶到這裡?”
說著說著,她自己心裡也浮現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雖然說他們名義上是被隔離在這裡避免感染, 但實際上, 不僅老鼠有機會被送入彆墅中,他們也沒有被要求隻能待在自己的房間,甚至可以同桌吃飯, 甚至在麵對已經被鼠疫感染的屍體時,也沒有要求穿上防護服!
太奇怪了, 簡直就像是有人像養蠱一樣,把他們幾個人聚集在一起,用各種方法或是疾病,或是意外,或是精神崩潰來將他們輪流殺死。
這難道是這位先醫生的實驗?
杜春舂目光閃動, 腦海裡閃過無數猜測。
戲醫生一直沒有表情的臉,終於在此刻鬆動。
他環視一周,難得表現出意識脆弱和無力掌控現境的神情:“我會和外麵聯絡的。”
雖是如此說, 但在場每一個人都看出一點——
戲醫生本人也在焦躁不安, 恐怕是所謂的外麵守衛著他們的士兵……已經出事了。
那麼, 這些食物和飲水是不是也快要到斷絕的時候?
連惇心想,壓驚似的,趕緊把打開的礦泉水喝上一口。
下一秒, 他臉色一變, 手鬆開, 將整瓶礦泉水打翻。
水流一地, 瞬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中毒!”戚煥一眼看見他青黑的臉色,腦海裡突然回憶起安之前反複念叨的。
水裡有毒!
連惇反應極快,立刻摳住喉嚨瘋狂嘔吐起來。
儘管無限流係統並不會給他們本人的體質做任何的提升,但連惇能夠一路走到今天,也不是凡俗之輩,早就在一些特殊副本裡麵做過毒藥的抗性測試,在常人眼裡見血封喉的毒藥對他來講並沒有那麼誇張。
何況,出於謹慎,他在進入副本的時候就已經裝備好各類道具,其中就有萬能解毒藥劑。
連惇靠著嘔吐的遮掩,服下一顆解毒丸之後,整個人瘋狂下跌的生命值也終於被拉回來了。
戲鶴作為醫生也在這時候上前一步檢查他的生命體征:“沒有太大問題,吃下的毒藥不多,而且很快吐出來了 ”
戚煥並不擔心損友,甚至還有閒情逸致在私聊界麵發消息:【想不到連會長也有翻車的一天。】
【這個身份身體太不敏感了,毒藥的氣息都沒有感覺到,還好我謹慎,多帶了點解毒劑。】
戚煥笑笑順手將瓶子轉過來,借著朦朧的月光,看到不易覺察的被標簽遮住小眼。
“有人用注射器向裡麵注入了毒藥。”
戲鶴站起來,臉色陰沉起來:“我們得看看是不是所有的水都被下毒了。”
杜春舂已經開始在背包裡盤點可以讓人撐過饑餓和乾渴的道具。
如果她的推測沒有錯的話,在食物和水無法食用之後,恐怕新的食物和水的供應也會被斷絕,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將會是在沒有食物和水的情況下存活。
幾人匆匆下樓檢查剩餘的水。
果然,幾乎每一瓶水都被人不易覺察的注入毒藥。
好在一些食物是被鎖在另一個箱子裡,鑰匙在戲鶴手上,應該不會有大的問題。
“水裡有毒。”杜春舂顯然也回憶起安在被帶走之前發瘋般說的話,“恐怕那一個連環殺人犯真的在我們之中。”
她皺著眉,似乎滿心憂慮不安:“他已經殺掉一個人,甚至我的丈夫也可能死在他放進來的老鼠手上,之後還毀掉我們的食物和水……他希望看到我們在饑餓和乾渴之中開始爭搶,開始瘋狂,開始互相猜疑,然後一個個收割。”
這番話,絲毫沒有崩她的人設,同時也渲染此時氣氛凶險,希望玩家可以聯手起來,而且站在這個角度也可以讓其他人排除她就是殺手本人的可能性。
杜春舂畢竟是經過多個副本,在自己的天然門有實力最強的搭檔死去之後,她立刻向另外兩位玩家投出橄欖枝,目光灼灼地看向連惇。
畢竟這位猝不及防中毒,更有可能和她一樣是好人陣營的。
連惇收下橄欖枝,在這種凶險的副本裡麵,他並不支持玩家內鬥:“杜女士說的對,在這種時候我們應該團結起來,想一想究竟是誰最有可能下毒?”
“注射器,”戚煥突然開口,眼裡閃著琢磨不定的光,抬頭看向戲鶴,“戲醫生怎麼解釋?”
固然他被迫和戲鶴合作處理掉少年,但心裡還是沒有停止對戲鶴的警惕,找到機會絕不吝於質疑。
戲鶴倒也不惱,微微一笑,伸手指一指餐廳裡麵放著的醫療箱:“為了方便關鍵時候進行搶救,我把醫療箱直接放在大家都可以拿到的餐廳裡。而且醫療箱沒有上過鎖。”
“也就是說任何人都有可能從裡麵拿到注射器,倒不一定是我醫生一個人的專長。”他聳聳肩,滿臉無辜,“而且使用注射器也不是件困難的事情,比如……”
戲鶴上前一步,突然和戚煥靠的無比接近,手伸向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纖細修長,像是柔軟的花枝,卻在這一刻,無比有力而堅定地將他手中的手機取出。
戚煥腦海裡閃過一道靈光。
下一秒,戲鶴已經根據該入場時借手機的記憶,熟門熟路地用戚煥的麵容解鎖手機,展示裡麵一個重要的APP。
“野外生存救援員注冊係統。”他一邊念出這一串名字,一邊信手打開這個紅十字形狀的APP,“我記得這個係統之前的培訓時期就是與我們醫院合作的。”
他打開APP,果然在個人信息上看到戚煥的名字和他的注冊時間。
“親愛的戚先生,您在兩年前完成野外生存救援員的訓練和注冊,剛好訓練有一部分放在我們的醫院,我知道您會在這一場訓練中學會一些緊急的包紮和搶救,”戲鶴淡淡道,“其中包括關鍵時刻緊急注射腎上腺素等藥劑,識彆多種毒藥,甚至還有自製土方輸液器。”
“怎麼看,”麵對質疑,戲醫生少有地顯露出鋒芒,“比起隻知道使用現成藥物的我,還是能夠自製注射器的,您更有可能完成無聲無息的下毒吧。”
不愧是你。
戚煥撫掌笑起來,毫不掩飾自己被人指出可能性,點點旁邊的杜春舂:“確實我們每一個人都值得被懷疑,杜春舂女士之前也當過護工,學習過簡單的注射。”
杜春舂還想把自己摘出去,此時聽到他這句話也是臉色一變,暗恨之前飯後聊天的時候,為了營造無害形象,講述過這個身份之前當護工的經曆。
“這麼說來我也有可能有問題,”連惇搖搖頭,“我在幾十年前也參加過這種野外注冊練習。”
他想想:“大概是我二十四歲的時候吧,要是我寶刀未老也能做這些事情。”
這樣一說,氣氛陡然鬆弛下來。
戲鶴檢查完醫療箱:“確實丟失一根注射器,我回去查一查最近幾天彆墅裡的監控。”
他看一眼戚煥:“如果戚先生不放心的話,我把監控再發一段給你們都看一看。”
戚煥頷首,倒是很喜歡看對方這種被迫乖巧的戲碼:“戲醫生願意就好。”
就在這時,戲鶴的手機振動兩聲。
他打來開,飛速瀏覽完信息。
之前頗有幾分外強中乾的心虛,徹底從他身上消散。
“順利的話,”戲鶴開口,所有人都意識到,他的底氣回來了,“明天下午就會有一支專門的調查小分隊來調查我們彆墅裡麵的凶殺案。”
“還希望大家都能夠好好的配合調查。”他笑眯眯說,在好好兩個字上加上重音,同時目光瞟向戚煥。
顯然是在暗示某個人乖一點。
居然真的還有人能進來嗎?
戚煥壓下驚訝,符合人設的聳聳肩:“我當然會乖一點,怎麼著也是戲醫生的要求。”
戲醫生三個字被他說得又輕又緩,頗有幾分玩味。
敲定好明天會有人來處理,玩家們也沒有借口繼續停留在這裡,各自散去補覺,期待這個格外漫長且一波三折的晚上不要再出什麼岔子。
戲鶴也在這種安靜之中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打開門,率先看到的便是窗台上端坐著的戴著綠色眼睛的黑貓。
它已經完成對老鼠的捕獵,渾身上下乾乾淨淨,正在慢條斯理地舔舐利爪。
戲鶴走向它:“妙妙?”
黑貓卻站起來,眯起綠色的眼睛上下掃視著眼前腰背挺直的男人。
下一秒它突然弓起背,順滑的黑色皮毛一層層炸起,裂開嘴露出鋒利的犬齒,一聲接一聲急促的哈氣。
戲鶴從桌上拿起那張鳥嘴麵具,緩緩扣在臉上,之後,他伸出一隻手,伸向似乎處於暴怒之中的黑貓。
黑貓死死盯著那張麵具,嘴裡的哈氣聲漸漸變得輕柔,身上的毛一點點的軟下去,服帖起來。
戲鶴修長白皙的手依舊毫無保留的坦露在利爪之下。
黑貓終於試探性的低頭,在他的手指間輕輕嗅聞。
戲鶴順勢伸手輕輕撓著它的下巴。
這一招似乎對大部分貓科動物都有效,即使是一開始充滿敵意的黑貓也漸漸軟下來,咪咪叫著蹭著他的手心。
片刻之後,黑貓終於享受夠這一刻的溫暖,仿生從窗台上一躍而下,消失在花園裡。
戲鶴摘下麵具,鬆口氣。
第37章 疫醫(13)
杜春舂錯誤地估計了搭檔死亡在這個副本帶來的影響, 不僅僅是她缺失一個殺傷力強大的隊友,還意味著在維持人設上這一點帶來了新的挑戰。
那個陰鬱的小孩子在發現父親死亡之後眼神就開始不對勁起來。
“媽媽,媽媽, 媽媽……”稚嫩的童聲在她耳邊不斷響起,孩子冰涼細小的手輕輕拍打在她臉上。
杜春舂艱難地從沉睡中醒來, 太陽穴一脹一脹地發疼。
即使晚上才剛剛經曆過驚魂一刻, 她還是強迫自己快速進入熟睡,對於一個無限流玩家而言,在一個精神值隨時可能下降的副本裡, 一場安穩的長眠是最好的穩定精神值的方法。
可惜,副本設定好的身份意味著她必須得擔當起母親的職責, 向一個小孩子解釋他的父親為什麼失蹤。
杜春舂無可奈何地抱住小孩:“乖,讓媽媽多睡一會兒。”
“爸爸呢,我要爸爸!”似乎是發現一家之主不在,傑克不像以往那樣乖巧聽話,開始有所要求。
杜春舂勸說道:“你爸爸有事情出去了, 過幾天我們就能夠再見到他,好不好?”
“我現在就要見到爸爸!我想爸爸了!”小孩子似乎憑借敏銳的直覺察覺到父親的離去,這一刻格外堅定。
他不僅反複強調要見到爸爸, 還在發現媽媽隻會溫柔的勸說他之後, 果斷一屁股坐在地上, 開始哭嚎吵鬨起來。
尖銳的孩童聲音響徹整個房間,幾乎要把耳膜撕破。
杜春舂開始有些煩躁,昨晚搭檔死去留下的謎團還沒有解決, 身邊的小孩子還在吵鬨不休。
與此同時, 屋子裡小孩的哭聲也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房間的門被人禮貌的敲響三下, 戲醫生冰冷的聲音傳來:“杜女士, 請照顧好您的孩子。如果您正在虐待兒童的話,我有義務上報給政府,剝奪您的撫養權。”
係統也在這個時候彈出警告。
【注意!玩家杜春舂即將脫離人設!】
杜春舂太陽穴越發脹痛,隻好咬牙切齒的捂住小孩的嘴:“彆哭了!先吃飯我們就找你爸爸打電話!”
實在不行使用道具,偽裝另一個NPC的聲音還是容易的。
杜春舂雖然心疼道具,但為了扮演好苦口婆心疼愛孩子的母親,她還是不得不付出一些代價。
傑克抽抽噎噎:“我想吃土豆泥!”
這死崽子這時候還敢提出要求?
杜春舂:“我到哪給你做土豆泥?”
“昨天我看到戲醫生帶回來的袋子裡有土豆。”傑克回答,完全是一副蓄意已久的樣子。
杜春舂深呼吸壓下焦躁感,帶著孩子蹬蹬蹬下樓,果然看到穿著白色風衣的醫生已經吃好早飯,正坐在桌子前喝著咖啡翻著手冊。
“杜女士。”戲鶴抬頭看向這位玩家,係統麵板正在警告對方的精神值緩慢下降。
在這一場主神的遊戲裡,似乎每一個人命定的歸宿都是毀滅。
他心裡歎口氣,仍然是慢條斯理喝著咖啡:“您這麼早下來,可是有什麼事?”
杜春舂尷尬一笑,還拽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孩的手:“小孩子想吃土豆泥,我想來問問能不能讓我給他做一份。”
“可以。”戲鶴目光從還在抽煙的小孩子身上劃過,頷首,轉身走進廚房,用鑰匙打開箱子,取出三顆土豆,“分配的土豆就這些都交給你了,好好照顧孩子。”
戲鶴叮囑完最後一句,拿著工作手冊上樓。
杜春舂趕緊把小孩搬到桌子椅子上:“乖乖等媽媽給你做早飯。”
傑克點點頭,看向房裡的瓶瓶罐罐:“媽媽,我想看看那個!”
“鹽?番茄醬?”杜春舂看過去,最後終於盯住小孩手指指著的一瓶消毒劑。
而小孩已經開始不耐煩起來,輕輕地抽噎著,顯然馬上就要祭出打滾哭嚎這一大利器。
杜春舂趕緊順從人設,把消毒劑遞給他,在被NPC使喚的煩躁之餘,心中也生出一點惡意:若是這小孩自己不小心喝消毒劑去死,我也隻用對著遺像偽裝慈母,至少比現在強。
這個念頭如同惡魔低語一般在他腦海裡響起,杜春舂意識到自己精神狀態不對,趕緊平心靜氣地將念頭轉向彆的方向。
在焦躁之中,她打開手機的動作都有些顫抖,不小心多按兩下實體按鍵之後才成功打開手機。
杜春舂把手機擺在桌上,播放柔和的音樂,同時拿起刀開始削土豆泥。
小孩玩一會兒消毒劑之後,點擊手機的每日新聞播報。
伴隨著一陣刺耳的滋滋啦啦聲,杜春舂聽到近期的新聞播送。
“plague進入全麵流行期,城市火葬場不堪重負。”
“恐怖正在占領這座城市,那可能是比中世紀黑死病更加恐怖的人道主義災難!”
杜春舂被滋滋拉拉的音質吵得心浮氣躁:“換一個。”
傑克又換一個廣播頻道。
“罷工正在展開,成千上萬的人已經走上大街,他們希望爭取自己的權利,政府正在極力壓製,不幸的是前幾日已經發生武力衝突。”
在冷靜的播報聲後是聲嘶力竭的呐喊:“我們追求生命,我們追求健康,我們追求政府給我們一個真相!”
“我們已經有成千上百個姐妹兄弟死於這一場衝突!他們不應該把槍口對準人民!”
“站起來!大家一起站起來!已經是最絕望的時候!”
杜春舂搖搖頭:“秩序總有一天會崩壞。”
她看著沒心沒肺正在搖晃消毒劑的小孩,突然開口:“也許那一天你會好受一點,沒有人會在乎你臉上有沒有傷疤。”
傑克看過來,眼睛完全被劉海遮住,不清楚他的神色:“媽媽,我想吃蛋糕。”
討債鬼,看人下菜碟,沒了父親鎮壓就在我這裡鬨。
杜春舂心裡浮現出無數負麵的陰鬱的形容,正在切土豆塊的時候,也不自覺加重力道。
菜刀一下一下敲擊著砧板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如果不是這個孩子,如果不是這個孩子存在……
一個念頭在她心頭不斷盤旋。
係統麵板展開,表示警示的鮮紅色亮起:【警告!玩家杜春舂精神值下降!當前精神值:75】
杜春舂看不見,她的太陽穴還在一脹一脹的抽痛,心底湧出無處發泄的戾氣。
這一刻她的靈魂好像被人抽出□□成其他形狀。
她不再是她本身,而是被另外一個靈魂所影響,一些本不應該發出的話開始脫口而出:“你為什麼不去死呢!要不是有你,我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父親!那個混蛋!早早的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他就是個……”
一連串汙穢的話,不斷的從她的嘴中噴出,像是一顆又一顆的子彈,拋向他身後的孩子。
“要不是你,我們怎麼會從a市搬到b市,怎麼會欠下那麼一大筆錢……”
杜春舂此刻好像被一切而為二,一半的她被這股莫名的衝動影響開始顛三倒四的怒罵著,另外一半的她隻是冷眼旁觀,無法操控身體,卻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某種刺痛從身體的背部蔓延而上。
plague。
那個還能夠冷靜思考的她想。
首發症狀是對人的精神狀態造成影響,直接導致自我認知發生問題,或許還會有一定的幻想症影響。
可是她要怎麼樣才能掙紮著操控身體!
杜春舂心亂如麻。
身後的孩子麵對這種怒罵,隻是深深的低下頭,一雙手繼續搖晃那瓶消毒劑。
此時正在不斷播放每日新聞的手機終於結束對當前事件的報道,轉向另外一件最近盛囂塵上的消息。
“經過對受害者身上經驗裡DNA的詳細分析,官方宣布已經成功抓到連環□□殺人犯,大眾儘可以放心。下麵我們將采訪一些人對這件事的看法。”
“太好了,我不敢相信那個變態在外麵,我們怎樣才能保護我們的孩子。”
“至少在這一點上,政府挽回了他的公信力。”
“我不信!這個殺人犯行動極為謹慎,之前都沒有在受害者身上采集到任何的線索,我寧願相信這是一起模仿殺人案的罪犯被抓住!”
杜春舂同樣緊皺起眉頭。
破案,不太可能。
按照一般遊戲副本的習慣,這次的犯人應該就潛藏在他們這間小小的彆墅裡,而不是已經被警方抓住!
她得看看那個所謂的殺人犯是什麼情況。
此刻那種奇妙的紊亂終於逐漸從她身上褪去,杜春舂停止叫罵,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臉色蒼白,艱難地轉過身,想要去拿住餐桌上的手機,仔細看一眼新聞。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低著頭把玩著手中消毒劑的傑克抬起頭與她上視線。
那雙本該屬於幼童的清澈純真的眼睛裡滿滿的都是毫不掩飾的怨恨!
不對勁!
直覺立刻向杜春舂發出警報!
晚了!還是晚了一步!
傑克已經打開消毒劑,以如此之近的距離,毫不猶豫地向杜春舂眼睛潑去!
杜春舂瞬間失去視野,整個人眼睛滿是灼燒感!
第38章 疫醫(14)
下一秒鐘便是額頭上的疼痛。
傑克抓起餐桌上的銅質擺件, 無比用力無比凶狠地死死向杜春舂的後腦勺砸去!
“為什麼?”杜春舂在劇烈失血和失明的狀態下,向前撲倒在地上,氣若遊絲地發出最後的追問。
“你一個婊子!”此刻, 傑克臉上沒有一點孩童應該有的純真神色,滿臉都是毒蛇毒液般的怨毒, “那個男人是一個裝神弄鬼的騙子, 而你是一個隻知道把我當做出氣筒的婊子!你還希望把我也變成一個婊子!”
銅質擺件被孩子高高的舉起,一下又一下死死砸在母親的腦袋上,砸的鮮血噴濺。
杜春舂想要掙脫, 卻發現孩子原本應該是稚嫩脆弱的手臂此刻擁有著恐怖的力量,如同鐵鉗一般將她牢牢釘在地上, 被迫承受一下又一下凶狠的襲擊!
什麼叫做婊子?什麼叫做騙子?騙子不應該是那個神棍嗎?
在無數混亂的念頭裡,杜春舂的係統一閃一閃散發著紅光,顯示著她的生命值無可避免的被強行拖到危險線。
在鮮血染紅襪子的時候,傑克終於停下瘋狂的攻擊。
他愣愣地站起來,呆呆地看著倒在血泊裡的母親。
“不要死。”他輕聲說著, 跪倒在母親身邊。
躺在地上的人無動於衷。
傑克的眼淚從臉頰上流下來。
濕潤的淚水落在母親的手上,她的手指極其輕微地抽動一下。
傑克的目光追了過去。
連惇今天起的特彆晚。
這個身份帶來的身體蒼老而衰弱,昨晚一番連環折騰讓他苦不堪言, 今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
他好不容易抓住拐杖, 顫顫巍巍下去, 剛剛走到一樓就聞到一股血腥味。
又有人死去了。
他心中一凜,為什麼他一點都沒有察覺?
連惇趕緊順著血腥味傳來的方向跑過去,一眼就看見散落在地上的, 被人硬生生切下來的半隻屬於女性的柔軟手臂!
不僅僅是這半條手臂, 散落在地上的還有半隻腳, 和一個硬邦邦的被人從脖子上生生砍下來的頭顱!
毫無疑問, 這是一句被人殘忍分屍的女性屍體。
而分屍現場,正是在這一方小小的廚房。
廚房裡麵所有的刀具都被人隨意的放在餐桌上案板上。所有的刀上都沾滿鮮血肉醬和骨渣的混合物。
那些屍體碎塊在經曆如此讓人作嘔的對待之後,飛濺的到處都是沾滿了幾乎整片牆壁和天花板。
人間煉獄,無非如此。
連惇深呼吸兩下,閉上眼睛,趕緊開始敲隊友的私聊。
在戚煥到來之前,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連惇一回頭,就看到戲醫生下來。
戲鶴安安靜靜站在樓梯上,微微垂下頭,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地上這一團殘渣:“不得安息。”
他輕歎。
星火係統還在一次又一次的彈出窗口:【副本必要劇情,無法收容!精神值已降為0!無法收容靈魂!】
戲鶴可以冒著被主神發現的風險破壞遊戲副本的必殺劇情,在對方瀕死之際出現,但是已經無法收容對方的靈魂。
在精神值急劇下降的時候,主神的無限流係統已經在悄無聲息的吞噬玩家的靈魂。
在精神值下降到零的時候,殘留在這具身體裡的靈魂已經不再是玩家本身,而是一團爛泥,一團主神享受完饕餮盛宴後留下的殘渣。
這一次,副本對玩家精神值的影響完全超出他的估計。
主神。
戲鶴心在裡咀嚼著這個詞,一絲怒火在他眼裡燃燒。
“屍體上麵也有plague的痕跡。”連惇心有餘悸地後退兩步,儘管之前通過分析,他已經意識到在場恐怕每一個人身上已經進入鼠疫潛伏期,但還是下意識想要和傳染源保持距離。
“我去換一身防護服。”戲鶴回答。
戚煥也在隊友的私聊下,穿好防護服過來,率先拿起頭顱檢查:“是杜女士,致命傷口就是後腦勺,這裡被重物反複重擊過多次。”
他舉起頭顱,原本圓潤飽滿的後腦勺已經被殘忍地擊打到凹陷。
“不是。”另一個聲音響起。
戚煥抬頭看過去。
他的合作夥伴,那一位琢磨不透的NPC,又換上黑色防護服,目光透過鳥嘴麵具的玻璃,銳利地打量著後腦勺:“最開始隻是被擊暈過去,屬於瀕死狀態,真正的致命傷是因為分屍的時候造成的失血過多。”
結合係統提醒,戲鶴自然可以精準的判斷對方死亡的時間。
他蹲下來,接過頭顱,手指在凹陷的傷口上劃過:“很明顯,這裡有兩種不同物體擊打造成的痕跡。”
“一種是銅質擺件,”戲鶴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擺件,然後伸手點一點桌上散亂的刀具,“另外一種則是刀背。”
“除此之外,杜女士死前plague已經發作,屍體上有老鼠撕咬狀的潰瘍傷口。”戲鶴的手指從幾處典型的傷口身上劃過,然後停留在其中一處。
戚煥蹲在他對麵,大一號的手恰好追隨著他的手指探查屍體。
在戲鶴停下的時候,他似乎是無意地覆蓋在纖細的手指之上,從戲鶴的指間撚起那一根淡褐色的毛發:“這應該是老鼠的毛發吧,並不是每一處傷口都是plague留下的。”
他抬起頭,注視著戲鶴的眼睛。
可惜這點交流瞬間被同樣在思考的連惇打斷:“所以不僅僅是疾病發作,凶手在進行分屍之後,還將一部分屍體喂給老鼠,由此可以揣測,凶手並不懼怕老鼠帶來的疾病,甚至可以控製老鼠,這樣一看來凶手有可能也是昨天放老鼠進來的人。”
連惇說完,抬頭想要尋求隊友的認可,結果戚煥半句話沒說,轉頭已經拿起另外兩塊屍塊,開始和戲醫生討論起來。
耳鬢廝磨。
連惇腦海裡莫名其妙蹦出這四個字,深深地感覺到自己不應該杵在這裡發著光。
戲鶴站起來簡單模擬,根據痕跡分析出來的凶手殺人過程:“凶手首先使潑灑了消毒劑,懷疑他通過這種方式使受害人失去反抗能力。之後,他應該是站在椅子上發起的襲擊,從身高來講大概不超過1米4,但是力氣出奇的大。”
“傑克?”戚煥點頭,“剛好我們下來的時候也沒有看見他,說不準是他力氣驚人。”
連惇乾脆借機離開氛圍古怪的兩人:“我去房間找一找他,無論他是不是殺人犯,在這種危急情況下,我們都不應該讓一個孩子到處亂跑。”
他才上樓,戚煥又亦步亦趨跟著在整個房間裡四處搜查的戲鶴:“能判斷屍體死因,又能夠判斷凶殺過程的痕跡,戲醫生,您不是說臨床醫生和法醫會的技能不同嗎?”
這是還記著當時那點言語上的交鋒,戲鶴果斷將不要臉的原則發揮到極致:“畢竟這裡出事,我現學現賣。”
他突然笑起來,微微揚起下巴,垂下眼睫,看著眼前人:“戚先生經曆這麼多個副本,不會到現在還覺得我隻是個遊戲設定裡的NPC,沒有半點成長吧?”
大部分副本裡的NPC確實就像一組遊戲設定,按部就班地作出反應,在這一點上,戲鶴真的很特殊。
所以,你到底是什麼人?
戚煥想問,最後還是按耐住詢問的衝動。
“咦,”戲鶴終於打開死者關機的手機,從裡麵快速翻出一小段剛剛完成的錄音,“在死亡之前,死者的手機沒有停止過錄音,應該是不小心按住手機側麵的快捷鍵,啟動錄音功能。”
“我確定樓上樓下都沒有傑克。”連惇搜查完一輪,剛好在發現關鍵線索的時候回來,跟著一起傾聽錄音。
錄音時間長達二十分鐘,背景的嘈雜音裡,隱隱約約聽出一些晨間新聞的聲音,但更多的是女人毫不掩飾厭惡的抱怨和責罵,以及菜刀瘋狂敲擊砧板的砰砰聲。
接下來便是女人和孩子之間那段與他們身份完全不相符的對話。
詭異的氣氛在廚房裡彌漫。
戚煥擰起眉頭,詢問:“plague發作時的自我認知問題就是這樣嗎?”
戲鶴笑笑:“他們的案例很特殊。”
言下之意,至少他作為醫生的時候,沒有見過這種發作方式。
倒是連惇有想法:“從a市搬到b市這一段,我倒是想起來自我介紹時候的事情。這一家三口都是從米婭港搬過來,他們看上去整潔精乾,像是精英階層的一家三口,但實際上,米婭港可能是個貧民區。”
他思考著:“我之前是在a市米婭港長大的,小時候生活很艱苦,還是後麵來到b市賺一大筆錢之後順利退休,日子才好過起來。雖然已經過去好多年,但我沒有聽說家鄉米婭港發達起來。”
“如果從這個角度看,父親是個騙子,是指他假裝成精英階層,實際上他們家一部分收入來源可能會是母親做娼妓。”戚煥又提出另一個可能性,“騙子和娼妓,這個組合讓我想起何神父。”
“一個裝神弄鬼,宣稱能和亡靈溝通,自稱是神父的騙子,死亡的時候是一個可能是娼妓的幽靈,動手從血字來看,他們之間可能有一段複雜的感情糾葛。”連惇意識到兩者之間的相似之處,背後升起一股涼意。
戲鶴:“不僅如此。”
他打算給兩位即將觸碰到真相的玩家更多的提示,從地上托起受害者的頭顱,展示給玩家:“這張臉是不是有些熟悉?”
如果除去幽靈臉上的血汙,讓她再蒼老幾歲,幾乎和杜女士一模一樣!
戚煥舉一反三,閉上眼睛,回憶起死去的神父的那張臉。
刮去神父臉上亂糟糟的大胡子,將那蓬亂的頭發收起來,將酗酒留下的紅鼻頭替換成正常的狀態,使之變得更加年輕,更加健壯。
最後,神態不是慈祥而是嚴肅。
漸漸的,神父那張慈祥的臉居然一點點與精英父親項憶完美重合。
“這是什麼情況?時空倒流?孩子母親死之後變成幽靈殺死父親,另外一個時空則是父親死後,母親被孩子殺死,那傑克到底是哪個時空的,擁有哪個時空的記憶?”連惇搖搖頭,“係統不至於給出錯誤的信息誤導我們,難道是雙胞胎兄弟分離之後走上同樣的道路。”
混亂的信息如同一團亂麻一樣纏繞在每個人身上。
戚煥似乎還覺得不夠,提出更為尖銳的問題:“傑克,一個沒有上中學的小孩子,是怎麼做到不驚動我們所有人完成殺死母親被分屍這件事的?”
他伸手指著自己的大腦:“我感覺有一股力量在潛意識裡阻止著我們窺探一切。”
第39章 疫醫(15)
說完, 戚煥測過頭,看戲鶴一眼。
他還有另一個猜測沒有說出口:副本的種種離奇變化,說不準和這位神秘的穿梭於各個副本的npc有關。
戲鶴注意到他的目光, 但無意辯解。
對方越是對他有所懷疑有所猜測,之後戲鶴揭露自己是主神就越可信。
他隻是沉吟片刻:“如此說來, 我還注意到一件事。我下樓時, 剛好路過安的房間,那裡似乎有什麼掙紮的動靜。”
玩家聽到這個消息都臉色一變。
“要出事。”連惇一跺拐杖,爺想起來自己上下搜查時居然有意無意繞過安的房間。
他潛意識裡麵居然忽略了關鍵人物!
三人也不磨蹭, 立刻衝上樓梯。
戚煥一馬當先,一按房間門, 就發現大門已被鎖上,立刻鬆開門把手,後退一步,飛起一腳,狠狠踹在門口。
就這麼一下, 門鎖被踢開,房間裡的情況一覽無餘。
吱!
伴隨著老鼠尖細的叫聲,窗戶被風啪的一聲合上。
幾道灰色的屬於老鼠的身影, 快速竄入黑暗中, 露出他們之前聚在一起, 大快朵頤享用的人類屍體。
少年的身體隻剩下半邊,橫陳在浸滿鮮血的床單上。
同樣被分屍,同樣被喂老鼠。
“窗戶被人打開過, 不排除凶手剛剛離開的可能。”戚煥率先衝到窗邊, 然後向下一看, 隻看見濃霧幾乎淹沒花園, 地上並沒有人行走過的痕跡。
他又向上看去,隻有光滑的牆壁,外牆上甚至沒有可供攀爬的管道之類的東西。
戲鶴則是開始檢查屍體:“和之前一樣,有plague發作的痕跡和被老鼠撕咬的傷痕。我懷疑他之前的妄想症爆發也是感染引起的並發症。”
“屍體沒有反抗的痕跡也沒有分屍之外嚴重的外傷,有可能是先下藥,後分屍。”戲鶴的手指一寸寸的探查每一個殘存的屍塊,然後停留在隱私部位附近,聲音壓低,“受害者生前被侵犯過。”
兩位玩家同時看向他。
戲鶴對著黏膩的液體皺眉:“但是,連環□□殺人犯行動謹慎,並不會犯下留下DNA的錯誤。”
“我們中有一個連環□□殺人犯的模仿罪犯。”戚煥手指輕輕點著窗台,說出猜測。
“有可能。”戲鶴站起來,剛好他的手機開始發出叮叮叮的聲音,這是他專門準備的特彆提示音。
戚煥注意到,在聲音響起的時候,戲鶴比之前要更加急切的想要拿出手機。
戲鶴狀若無事:“連續兩起凶案發生,我需要儘快聯係外界。”
他離開兩位玩家,進入消毒房間,除去身上的防護服後走到花園裡。
特彆消息提示音已經將關鍵信息傳遞到他的手機上。
戲鶴拿起手機,不必解鎖,一行鮮紅的大字浮現在上麵,每一個字都帶著焦急:“事故,藥物過量,失控。撤離。”
他站在花園裡,與城市隻隔著一道薄薄的欄杆。
霧氣不知何時越來越濃鬱,像是細小的牛奶液滴懸浮在空氣中,幾乎要將所有人淹沒。
戲鶴伸出手,輕輕觸碰欄杆。
熟悉的警告聲響起:“不要再往外走!欄杆隨時可以通電,你們要翻牆,後果自負……”
謝鶴又重複觸碰兩遍,同樣的警告聲響起,但一次比一次磕磕絆絆,最後在斷斷續續的哢嚓哢嚓聲中,隻剩下一片電流的雜音。
遠處士兵的哨所還若隱若現,但戲鶴清楚,恐怕所有士兵已經撤離此處,留下的警告喇叭也因為沒有人維護而失去電力,隻能夠發出嘈雜的聲音。
他腦海裡,他身邊,他麵前的濃霧裡,似乎又想起老鼠啃食東西的哢嚓哢嚓聲。
那些老鼠,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在城市裡大肆遊行,取代人類這萬物之靈成為一切的主人?
同一時刻。
連惇趁著戲醫生離開,罵罵咧咧地開始檢查起屍體:“到目前為止,我們玩家就已經死掉三個,現在NPC也在死,不是大逃殺本,勝似大逃殺本。”
戚煥還站在窗邊,推開窗戶,從他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濃霧裡若隱若現的戲醫生的背影。
白色的風衣使他幾乎與霧氣融為一體,像是濃霧凝結成的精靈,又好像下一秒鐘要歸於野外自然,與他分道揚鑣。
他在想什麼?他在看什麼?
“戚煥?”連惇剛好叫他,“我們想辦法去找一找那個小崽子。”
“凶手不一定是他。”戚煥開口,轉過身,腰靠在窗台上,向後仰,以這個角度,他剛好可以看見樓上一層,清晰的看見那一扇小小的窗戶。
那是三樓的房間,在那裡住著一位他們總是似有若無忽略掉不記入考慮的人。
“安的筆記裡寫過,”戚煥拿起那份讓人確定安的幻想症的神秘盒子,從裡麵取出他最近這段時間做的破案筆記,裡麵剛好有第一天發生的事情的記錄,“神父去威脅一個人,他從那個人那裡得知,他臉上身上的痕跡全部來源於過去的校園霸淩。霸淩的人都應該被繩之以法。”
在戚煥點破後,籠罩在腦海裡的迷霧頃刻間消散,連惇一拍大腿:“就是那個社恐的小哥!我們怎麼都沒有想到他!這幾天他一直沒有下來吃過飯,都是彆人給送到他門口,是行蹤最難以被我們掌握的。而且他最開始的時候暴露出來的信息也是最少。從動機上來講,他殺神父和安都可能是因為他們發現自己的秘密。”
“現在的問題是杜女士夫妻這兩人的死亡是否與他有關?以及,”連惇琢磨著,“那個小孩子究竟是殺害父母的凶手,現在正在逃竄,還是已經被他利用或是被綁架,成為他的下一個目標?”
戚煥行動力一向強,一點頭:“去看看就知道。”
一把長刀被他放進道具欄裡,隨時準備取出使用。
兩位玩家做好準備,立刻向三樓進發。
出乎意料的是,社恐的房間並沒有鎖,門微微開著,像是一個陷阱,誘惑著解密人深入。
社恐的房間非常淩亂,被子沒有疊好,隨便團在床上,各種衣服散落一地。
旁邊的桌子上有著一盞台燈和一個試管架,裡麵好幾隻是試管,散發著或藍或綠的光芒,旁邊還有一係列的玻璃器皿,都被清洗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旁邊,隨時等待主人啟用。
兩人沒有貿然觸碰藥劑,而是把目光放在旁邊的筆記本上。
“裡麵有一些毒藥,迷藥的製作手法。”戚煥翻看幾頁,指著下麵一係列藥物的實驗筆記,“不論他之前是否真的經曆過校園霸淩,他本人確實善於使用各種化學藥品,有能力完成對安的下藥和虐殺。”
“老鼠出現的事情可能也是他做的。”連惇負責檢查一片混亂的床鋪。
他此刻已經趴在地上,用手機向床底打光,剛好看見一個已經被掙紮開的鐵牢籠:“這個籠子與之前欄杆外麵放老鼠的籠子一樣。”
連惇又小心翼翼夾起一團毛發:“他的床上甚至有老鼠的毛發。”
“他確實有進行關於這些傳播plague的老鼠的實驗。”戚煥已經翻閱完整本實驗筆記,發現其中的夾層,有一些以代號暗指的內容裡,明顯是關於這些可惡的齧齒動物的,還有一些則是對方關於這些實驗的想法,“感謝我們的主,我們的父的恩賜,這些美麗的動物將會遍布整個世界,將神的意誌傳達下去。曾經弱者對一切都無能為力,現在它們將會成為最鋒利的刀劍。”
“一個典型的狂熱的信徒,他殺人不僅僅是為了掩蓋秘密,也是為了實現自己的扭曲理想。”連惇評價。
兩人經曆過太多副本,已經過了會為這種言論憤慨的時候。
“他接下來還會有一些動作,比如這一段,”戚煥麵無表情棒讀,“啊,首先我要殺死那該死的貓,總有一些東西在阻礙偉大的命運降臨世間。”
“妙妙?”連惇一下子想起驅趕老鼠的黑貓,上次老鼠出現的時候,黑貓幾乎是同步出現,擔負起他的責任。
這一次,在老鼠逃竄進入黑暗之後,一直在彆墅裡四處遊走的黑貓也沒有出現。
“我們去看看……”他剛剛開口,神色一凜,麵向戚煥背後,“來了。”
一個低沉陰鬱的聲音響起:“你們這些該死的臭蟲,怎麼敢跑到我的房間裡?”
兜帽壓的極低的男人走到門口。
此刻他不再像剛剛進入餐桌時那樣羞澀內斂,不敢與人對話,而是一言一行中都帶著張狂。
“你把貓咪怎麼樣了。”連惇符合自己的人設,立刻敲著拐杖怒吼,一步一步走到男人麵前去質問。
看上去極為魯莽,實際上手中的拐杖已經被他替換為道具。
【杖中槍
作用:適用於任何科技側副本,可從手杖中快速抽出當前平均科技水平的槍支,且射出的前三顆子彈擁有必中特質。】
這一道具較為少見,但在各類科技側副本中極為好用,屬於暗殺防身不二之選。
就在兩人接近的瞬間,青年從兜中掏出一小瓶藥劑,而連惇也快速擰動拐杖,一把小巧的銀色□□立刻出現在他的掌心。
藥劑被打開,迅速的潑灑向老人。
而老人也在瞬間打開槍支保險,對準青年射出子彈。
戚煥並沒有在一邊看戲,在扳機被扣動的同時,一把長刀被他從虛空中抽出,頃刻間砍向青年。
然而,千鈞一發之際,白色的風衣衣角出現在樓梯上,緊接著是戲鶴抬起頭,剛好看見這劍拔弩張的一幕:“住手!”
青年手一頓,並沒有把藥劑潑灑出去。
而兩位玩家行動看似勢若雷霆,實際上還留了一線,並不打算要關鍵人物的命,以防對後續副本破解產生影響,也是輕輕鬆鬆收手。
戲鶴站在他們麵前,臉色並不是太好。
一切都在失控,至少現在不能失控到如此程度。
他從劍拔弩張的人群中走過,一路來到窗邊,拉開社恐密密麻麻合攏著的窗簾,讓外麵稀薄的日光照進來,也讓所有人可以看見外界驟然間變化的局勢。
“我已經聯係不上外界,從霧氣裡的陰影來看,外麵的城市已經儘數淪陷,看守我們的士兵已經緊急撤離,很有可能在徹底的時候全部陣亡。”戲鶴冷冷地說出當前情況,“而霧氣裡,所有的老鼠都已經失控了。”
其他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遠處的濃霧。
不知何時那些濃霧聚攏起來,向上交織成巨大的磅礴的人形。
像是巨人立於天空之中,俯瞰玩具般的城市。
而在巨人足下仿佛拱衛他一般的濃霧之中,則隱隱綽綽的小山般的黑影。
戲鶴看的真切,那些都是——
老鼠。
第40章 疫醫(16)
一切比他預料的發生的快的多。
故事像一輛失控的馬車一樣瘋狂的奔向死亡, 越來越多的絕望出現,壓迫在每個人身上。
戲鶴轉身看著麵前三人:“這也意味著另外一件事——”
“很遺憾,我們現在沒有足夠多的食物了。之前每一次提供給我們的實物都是定額的, 雖然中間因為人員的死亡,減少每天食物的消耗, 但也有一些食物受到汙染, 無法使用。所以,剩下的食物隻能夠讓我們吃飽一天,我們隨時可能會因為饑餓開始自相殘殺。”戲鶴推一把眼鏡, 按照特派醫生,一個管理者應該有的姿勢, 環視每一個人,“我希望我們現在可以理智的坐在一起討論解決方案,而不是打起來。”
“因為……”他的話沒有說完,嘈雜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不需要他再說理由, 危機已經到來——
鼠群不再依靠迷霧中掩蓋自己的身形,它們成群結隊,一個接一個在濃霧中顯露出自己巨大的身形!
領頭的老鼠通體灰色, 小小的眼睛如同鮮血一般紅, 透著邪惡猙獰的光。
它對天吱吱一聲, 下一秒,渾身上下的皮毛聳立,惡狠狠撞向麵前巨大的欄杆!
人們往往需要仰望的八米高的欄杆也隻比它高出一點, 像是積木一般被它隨意的頂撞著, 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似乎下一秒鐘就要被衝破。
此時, 一聲淒厲到泣血的貓叫響起,一道黑色的影子從花園中竄出。
同樣是毛發根根聳立,同樣是弓起背被狠狠撞向對手!
是黑貓。
它再次站起來,親自對抗老鼠。
連惇:“天啊,我真想把這一幕拍下來甩到主神臉上,問問他什麼叫做無超自然力量本啊!”
因為每個副本可以攜帶的道具數量有限製,所以大部分玩家都會根據副本的類型來選擇一些特定副本可以起效的道具。
但是,在一個無超自然力量本放出這種巨大的怪物,讓人使用當前副本的科技力量去對抗,這不是讓人蚍蜉撼樹,螳臂當車嗎!
“人工科技合成的大逃殺也是非超自然力量。”戚煥冷冷回答,黑色的紋路在他手臂上浮現。
顯然,詛咒這種東西並不會因為副本中無超自然力量而消失。
這就是他的底牌。
在一片嚴肅之中還笑得起來的就隻有社恐青年,他幾乎是歡喜地吟唱,站在窗前載歌載舞,享受著末世的來臨:“來了,我的小可愛們終於來了。真是的,那些惡心的東西終於可以被清理乾淨!之前我下了那麼的多的毒,做了那麼多的事情,都殺不死他們……隻有這真正的清道夫,由萬能的神降下的清道夫,才能讓世界回到清靜與安靜之中……”
“該讓這人先感受一下被清理的感覺。”連惇低聲咒罵一句,拎著手中拐杖,就打算從窗上一躍而下。
戲鶴卻攔住他:“老人家,你先冷靜一下,不要急著亂跑。”
係統禁止ooc的警告及時出現,幾乎是強迫連惇扮演一個腿腳不方便的老人。
連惇:……
戲鶴正拿手機和外界聯係,可惜得到的隻有一個又一個紅色的感歎號:“外麵淪陷情況很嚴峻,當前彆墅的網絡完全無法連通外界。”
戚煥突然想起那天他們用黑客道具去攻陷屬於城市的防火牆。
不顧正在興高采烈載歌載舞的瘋子,他抓住戲鶴的手:“戲醫生,假如我讓你能連接上外界呢?”
戲鶴似笑未笑橫他一眼,臉上卻是從焦急變成如釋重負:“你們有什麼辦法?我確實還認得幾個人能夠了解一些外界情況。”
隻是一個眼神,戚煥不愧是被他看中的玩家,領略他的暗示。
果然,在被封鎖的網絡背後,暗藏著關鍵信息。
戚煥一路衝到樓下,找到他們還在破解封鎖的道具。
巧之又巧,他們打開電腦的時候,程序剛好進行最後一秒破譯,整個城市的信息都展現在他們麵前。
“封鎖的人並沒有完全隔絕我們的消息,隻是之前看到的新聞都已經是一周以前的,在我們入住彆墅的時候,大部分城市都已經被老鼠占領。”戚煥擰起眉頭,“就連哨塔裡的士兵都是假的。”
他幾乎氣笑了:“戲醫生,您所謂的一直有人和你聯係,還有那些物資又是從何而來?”
戲鶴掀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職責所迫。無可奉告。”
戚煥剛剛湧起的怒火頃刻間便被冷水消滅。
也是,他想,作為NPC首要選擇是按照劇情為玩家製造困難。
隻不過,有過的合作,總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麵前人。
戲鶴這次給出的暗示也確實有效。
根據真實的信息,在一周之前整個城市就經曆plague的大爆發,各種除鼠行動除鼠計劃全部失效,人們感染疾病,然後瘋狂,最後倒下,殘存的人們戰戰兢兢的把自己關在家裡,過不了幾天,便會抬出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最開始火葬場還在運作,最後火葬場因為爆滿需要排號,直到現在連火葬的工人都找不出來一個。
大量屍體的堆積造成疾病進一步蔓延。
整座城市淪為老鼠狂歡的死城。
戚煥一目掃過這些消息,一份份的訃告掛在報紙上。
然後,他抓住鼠標的手停住,用力到青筋隆起:“所有的訃告都沒有照片……不,所有報紙新聞報告裡麵都沒有人物……”
戚煥察覺到一絲不對:外界的消息是真是假,他們是處在一個城市之中,還是一場楚門的世界?
於是,他乾脆打開城市的戶籍係統,開始一一瀏覽戶籍。
戶籍係統出乎意料的龐大。
在這個曾經繁華熙熙攘攘的都市之中,有三千萬常住居民。
但是,即使是在戶籍係統之中,也沒有人具有照片,甚至,所有人都享有一模一樣的身份證號。
每個人的名字都極為敷衍,亂七八糟的姓氏背後跟上一個女士先生,而個彆的職業背後則是緊跟著職業。
而每個人的劇情履曆答案之中,則更是一片空白,沒有親屬關係,沒有婚姻關係,沒有從小到大上過的學,拿過的獎,獲得的懲罰,也沒有任何交通違規記錄……乾淨的好像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話說他們為什麼自我介紹的時候沒有吐出全部的名字?
自我介紹時的異常浮現在戚煥心頭,和之前每一次一樣,但他發現異常的時候,那血淋淋的恐怖事實,才終於從濃霧中露出身形。
他總覺得自己的身份記憶雖然單薄卻無懈可擊,但隻要一細想,就會發現他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這一切簡直像個鬼故事。”連惇喃喃自語,“我一直覺得我這個身份享有著幸福的老年——充實的人生之後獲得了圓滿的黃昏。但是實際上我記不得30歲以後的任何風浪,所謂我熱愛的,讓我安享晚年的c鎮隻有一片模糊,記憶最深的賺快錢的年輕時代,隻有一片鮮紅的血色。”
“我也不記得自己的職業,所謂的自由職業,更像是充滿尖叫和鮮血。”戚煥回答。
彆墅之外,淒厲的貓叫聲越發尖銳,老鼠的尖嘯聲同步發出,伴隨著廝打的聲音。
他們聽著,可以發現貓叫逐漸衰落下去。
“妙妙支撐不了太久。”戲鶴聽著他們的震撼和分析,不知何時,雙腿交疊坐在辦公桌上,抬眼看著遠方。
同樣是生死一線,他卻自在得像是個旁觀者。
戚煥卻有新的想法:“非自然力量本……不會存在鬼魂。”
“我想過是不是大型真人秀,是不是我們身邊這位就是這個真人秀的主持,但是,不是的,真人秀確實會模糊整個城市的存在,但他沒有必要列出這麼龐大的戶籍係統,用整整三千萬個混亂的人名來迷惑我們。”
“後來我發現重點不在於不一樣的地方,而在於那麼多的相似點。身份證號,社會意義上確定一個人的標誌。如果每個人擁有同一樣的標誌,那麼隻能說明一件事——”戚煥本應該對隊友說,但在即將推理出答案的時候,他卻下意識抬頭看向一直神秘莫測的NPC。
戲鶴終於在這個時候回頭與他對視,臉上是萬年不動的笑意:“那麼說明什麼呢?”
他柔聲詢問。
“擁有同一個身份證,說明在社會意義上我們是同一個人。”戚煥回答,“但我們賦予自己不同的職業,不同的性彆,不同的性格,說明從我們本身來講,認為我們不是同一個人。”
連惇:“你這個謎語人當的……”
他嘀咕兩聲,但很快就瞪大眼睛,顯然也受到啟發。
戚煥:“在我曾經的世界裡,有一個電影火過,不知道這個遊戲副本是不是也參考過。”
“曾經有一個殺人犯的身體裡有24個人格,他們互相爭吵,互相對抗,在法律意義上認為他們是同一個人,然而在他們自身看來是不同的靈魂,”他和戲鶴對視,滿眼儘在掌握,“而我們,現在就處在這樣一個多重人格患者的精神世界之中,作為他的人格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