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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戲鶴,右手依舊緊緊攥著項鏈。

機關無聲間被啟動。

“謝謝。”

這是他死前最後一個口型。

吊墜上彈出一根毒針,不過三秒之後,安就癱倒在椅子上,徹底失去生命。

戲鶴沒有動作,隻是放下筆,靜默的低下頭,為他哀悼。

【任務:讓副本boss臣服於您,已完成。】

除去最後這個副本的boss極其簡單,當他與深淵纏鬥完畢,自身亦被深淵染黑時,便會自主了斷。

而最後那一聲謝謝,隻不過是戲鶴看清了他的所作所為,如同一麵鏡子將他照的一覽無餘。

所以,安也沒有辦法再欺騙自己,苟活於世。

【副本關閉中……】

戲鶴閉上眼,感覺自己的靈魂被輕柔的包起,從這一個副本中飄遠。

而這一個小小的副本,也在頃刻間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從主神的巨網中掙脫而起,甚至帶起其他副本的一點細碎的聯係投入他的神格。

破碎的神格在刹那間神光大亮。

戲鶴低頭再去看那無數副本交織而成的巨網時,分明感到有一些副本和他在冥冥之中有了一些聯係。

係統在此刻運算完畢:【恭喜您解鎖懸疑偵探類遊戲副本的主神權能(偽)】

戲鶴下意識操控起這些權利,隻是一個意念之間,它便仿佛瀏覽遍無數類似副本。

那些boss們依舊還在照常行動,然而,戲鶴心底卻生出一個感覺,隻要他意念一動,這些boss便會走向他精心編織出的新劇本,甚至,他可以強行解散一個副本。

而且,隻要他成功征服係統挑選出來的一些副本,便可以借由副本之間的聯係,控製同一類型的副本。

戲鶴的蠢蠢欲動,被係統的警告壓下:【感應到主神的注意,請宿主儘快挑選下一世界!】

【警告!警告!下一世界危險性較高,請宿主謹慎挑選!】

在係統閃著紅光的催促中,又是一排三個卡帶呈現在戲鶴麵前。

戲鶴也同時感受到主神的注意帶來的強大壓力。

一方麵他腦海中的神格活躍起來,蠢蠢欲動想要對抗來自同源氣息的壓迫,另一方麵,理智卻讓他選擇蟄伏,儘快逃離危險處。

戲鶴沒有猶豫,憑著直覺抽出一盤卡帶。

【恭喜宿主選定副本《古堡主人》,即將投入遊戲!】

【祝您一帆風順!】

在進入遊戲副本的眩暈來臨之際,戲鶴隻來得及瞟一眼卡帶封麵。

那是一片荒敗的古堡,牆壁上掛著一組又一組用色大膽,風格典雅的油畫。

蘇醒。

戲鶴大概知道自己是蘇醒了,隻是依舊處於一片混沌中。

他像是被包裹在一團黑暗中,不可看,不可聽,不可說。

戲鶴沒有輕舉妄動,此刻他進入的遊戲副本恐怕具有更高維度的力量。

他問:【係統?】

【為了避免被主神發現,您在這個副本中暫時沒有身體,以靈魂的姿態寄居在他人身上。】係統解釋,【馬上為您打開外界通道。】

片刻後,戲鶴眼前終於閃過一道亮光。

他正透過他人的眼睛看著這個世界。

他現在的視野不高,估計是不超過十歲的孩子,正在草原上瑟瑟發抖。

戲鶴可以感覺到這具身體的寒冷和饑餓。

好在,一個高大的男人端著湯碗走過來,溫柔的摸摸他的腦袋,似乎打算為他提供食物。

孩子低聲道謝,很是感激與親密地湊上前,就要接過急需的食物。

戲鶴卻感知到這具身體肌肉正在繃緊——不對勁!

下一秒,他就看到孩子以不可思議的迅捷速度抽出匕首,一下刺穿對方的心臟!

鮮血噴湧而出,瞬間模糊視線。

然而,身體的主人卻隻是愉悅的笑起來,一點點舔舐乾淨手上溫熱的鮮血。

不屬於這個年齡應該有的能力,也不屬於這個年齡應該有的凶狠。

戲鶴心中浮現起不祥的預感。

與此同時,原本一片穩定的精神領域,也開始波瀾起伏。

呼嘯而過的狂風讓戲鶴幾乎無法穩定住狀態。

他想:被發現了。

【你是誰?】一個稚嫩的童聲詢問。

看過他的狩獵行動的戲鶴完全沒有掉以輕心,他的目光看一下係統麵板裡神格技能一欄下經過上一個副本後終於成功解鎖的技能——

化虛為實。

戲鶴啟動技能【欺詐】【化虛為實】

在最危險的時候,他從來都是不可一世的賭徒。

【我是神。】

戲鶴麵不改色地說。

第47章 古堡(1)

禁區0014。

禁區是在主神的無限流遊戲入侵之後, 在現實世界突然出現的一大塊一大塊特殊區域。

人們根據這些禁區出現的順序對其進行了編號。

這些區域都有統一的特征:一夜之間與外界失聯,原本的居民儘數消失,任何進入禁區的生物都會消失, 無法探測。

大片大片禁區的出現很快引起玩家的警惕,之後主神便揭曉這些分割出來的禁區的作用——

【實景遊戲體驗】

玩家一般稱之為現實副本, 以難度極高, 門票難求,選人隨機出名,同時此類副本隻會開放一次。

如果有人能打通現實副本, 那麼禁區也將恢複生機,如果失敗, 這片禁區將會永遠的被主神從現實世界裡抹去。

戚煥在副本開啟前一天便乘飛機來到禁區邊緣。

這裡原本是一片北歐的小鎮,在戚煥家鄉還處於深秋的金黃色時就已經覆蓋滿白雪。

隻是,此時的禁區依舊被一片濃霧籠罩,在霧氣之中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高大的尖角。

現實副本入場不需要卡帶,而是一張門票。

戚煥手中正捏著這張門票, 門票上正繪製著一座荒敗的古堡,一幅又一幅過分規律的畫掛在古堡牆上。

不,不僅僅是畫。

戚煥手指點點門票中央, 被古堡主人四個字遮擋住的陰影。

那是一個披著鬥篷的人影。

“現實副本, 你們都謹慎點。”熟悉的聲音響起。

戚煥抬頭, 果然看見西裝革履戴著墨鏡的殷回舟。

對方也同時看見他,一眼認出這位排行榜上出名的特立獨行的孤狼玩家,禮貌的摘下墨鏡, 輕描淡寫揮揮手。

在他的身後, 同樣站著兩位高大健壯的人, 是這次將會與他配合通關限時副本的隊友。

和連惇一樣, 殷回舟作為另外一個知名工會渡江的副會長,也早早地開始運作起獲得限時副本門票這件事。

隻不過比起點背的連惇,他們公會運氣頗好,不僅意外通過副本拿到兩張門票,在需要緊急補全現實副本人數抽簽的時候,主神又從他們公會中抽出一位人員,讓這一公會正式成為此次副本第一大勢力。

相比之下,更加畏縮的停留在禁區邊緣的則是一部分低級玩家,還有一些中型公會中野心勃勃的會長。

也有人和他對上目光之後打算上前交流。

可惜,戚煥獨行慣了,不等人上前就已經一閃身消失在原地。

恰在這時,濃霧散去。

戚煥甚至比殷回舟更早一步踏入禁區,抬頭看向轟然出現在眼前的龐然大物。

那是一座古典的陰森的哥特式城堡。

黑色的尖頂一根根指向天空,像是叛逆者向上帝不屈地舉起的長矛。

並不華麗,更多的是被歲月無情雕塑之後留下的滄桑灰敗,多處牆壁破損坍塌,隻留下一地磚瓦碎石。

抬頭還能看到高處掛著一點白色布片,仿佛無聲舉起的白旗。

戚煥毫無畏懼地上前,比其他人更快靠近古堡的門口,很快就注意到牆壁上除了歲月的痕跡外,還有明顯打鬥的痕跡,甚至有一兩點尚未來得及擦掉就已經乾涸的血跡。

以及……

戚煥擰起眉頭,他分明在門框上發現幾處刻痕,合起來像是一個字。

思考被聲音打斷。

一片肅靜的古堡頂端突然響起鐘聲,悠遠的像是穿過漫漫時空而來。

不僅僅是戚煥,所有玩家同一時刻看到眼前被風揚起的大雪,與此同時,周圍的溫度陡然降低,讓人不自覺打個哆嗦。

戚煥心念一動,見到門票後懷疑是西幻世界的,他早就準備好元素晶石之類的道具,迅速裝配上火元素晶石,竟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在被陡然投入寒冷環境中後佝僂起身體。

此時,他是第一個挺直身體開始查看情況的。

戚煥注意到,自己在進入副本之後,身上就披掛上重重的鎧甲,而且正騎著一輛高頭大馬,引領著後麵的隊伍向前走去。

論身份,他像是一位騎士。

而前方,正是他們目標所在的古堡。

戚煥謹慎的打量四周,恰好與另外三道探頭探腦的目光相對,這三位是與他輪到類似身份的玩家。

古堡逐漸出現在眼前,同步出現的還有四輛早早停在古堡麵前的馬車。

之前在副本開啟前就已經看過一麵的玩家們也已經被係統自動替換上身份。

比戚煥更早一步停下的馬車緩緩打開,一對夫妻穿著華麗的出現,同樣皺著眉頭打量著麵前煥然一新之後顯得富麗堂皇的古堡。

丈夫高大英俊,隻是擰眉的神情顯出幾分陰鷙,妻子則是小鳥依人的依靠在他身邊,臉上帶著幾分幸福的紅暈。

和他們緊靠在一起的馬車,則顯得破敗的多。

甚至不應該稱之為馬車。

這是一輛驢子拉著的破破爛爛的木輪車,上麵兩個人靠在一起蜷縮著,身邊放著一堆亂七八糟的廢物。

與他們遠遠拉開距離的則是富商打扮的殷回舟,早早走出馬車,皺著眉頭打量死死關閉著大門並沒有人在外頭守著的古堡。

他的馬車上則坐著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女玩家,容顏豔麗如同一朵初綻的玫瑰,在這副本中,恐怕恰好輪到與富山有關係的角色。

相比之下,最旁邊最華麗的馬車則顯得格外孤僻。

戚煥回憶起目前還沒有出現的玩家,那是背後有一家中型工會支持的老人和一個頗為英俊的青年。

果然那馬車被人掀起簾子,一眼便可以看到其中管家打扮的老人,和衣著極其華麗的青年。

戚煥目光很快落到衣服上那一道漂亮的徽章。

假如是偏向於西幻副本,能在衣服和馬車上有特定徽章的,應該是貴族,甚至可能是公爵之類的人物。

他們的馬車如期停下。

戚煥勒馬,回頭終於可以看一眼由他們護送著的這輛馬車。

看上去並不奢華,但材質用料絕不平凡。

沒有徽章,但從馬車的規格來講,恐怕是因為出行者極為低調。

在他思索間,係統麵板終於將他們的任務揭曉。

【1.作為角色扮演遊戲,請保持身份卡要求,不要讓NPC發現玩家身份。備注:您隨時可能激發額外的身份支線任務,請儘力完成。

2.作為懸疑探秘遊戲,請主動解密案件。

3.請在好客的古堡主人手裡活到風雪消散。

祝玩家遊戲快樂!】

或許是因為現實副本的難度,這一次遊戲任務給出的提示極多。

第二個任務後懸浮著三張卡片,恐怕當有案件發生的時候,卡片就會翻轉,等待他們填上謎題的答案。

幾乎是指明這一次會發生三次重大事件,而這三次事件恐怕會與他們最後的結局有關。

除此之外,戚煥在看完第一條任務時,就發現係統麵板上出現一張金色的任務卡。

現在,他觸碰之後便大概理解自己的身份。

一名教會的騎士長,負責護送一名教會的高層,路上偶遇風雪天氣,於是打算在古堡避雪。

而另外三位玩家則是他的同僚,同樣是騎士,不過這騎士的頭銜是專門花大價錢買過來的,屬於商人們賺錢之後試圖提高身價的一種方式。

比起上一個副本禁止ooc,這一次的要求更為寬鬆,隻是保持身份不被發現而已,絕不至於因為違反任務要求而被主神抹殺。

想到這裡,戚煥下意識咬緊後槽牙,攥緊韁繩,腦海裡又浮現出戲鶴那張極為漂亮的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在這個副本裡還會見到你嗎?

這個時候他身後傳來一聲蒼老的咳嗽,正是負責駕馭馬車的車夫。

他皺著眉,用自己多年的經驗向其他人提出建議:“風雪這麼大,沒有辦法繼續向前了,我們先在古堡裡避一避吧。”

遊戲劇情已經展開,其餘人自然不會拒絕。

殷回舟裹緊自己裝飾著皮毛的奢華外套,怕冷似的點頭:“好!就是這城堡外麵也沒有個人,不知道城堡主人歡不歡迎我們。”

“我去敲門。”老車夫不愧是開啟主線的NPC,非常主動的就接過玩家,隨時可能會迎來開門殺的任務,走上前去對著古堡厚重的大門連敲三下。

低沉的叩門聲響起。

戚煥背後突兀地升起寒意,這涼意也來得如此迅猛,以至於心臟都抽搐起來,連他的大腦都停止片刻。

他一回頭,便看到披著黑色鬥篷,戴著黑色禮帽,拄著黑色拐杖,幾乎要與陰影融為一體,與這紛紛大雪格格不入的男人。

男人帽簷壓得極低,沒有人可以窺見那他的眉眼。

不同於陰沉的外表,他一開口,居然還是以道歉為主:“不好意思,這古堡裡的仆人們都太過懶惰,還是我這主人外出打獵回來見到各位貴客被困在外麵,還請隨我進去吃點熱的東西暖暖身。”

“哈哈哈哈,願意收留我們就好了。”殷回舟積極和NPC打好關係,絲毫沒有放下警惕,“不知這位閣下如何稱呼?”

古堡主人,能夠出現在卡帶封麵上的,十之八九是個boss。

古堡主人略一點頭,也不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的走向城堡。

那城堡厚重的輝煌的大門,隨著他的靠近陡然打開,一陣溫暖的包含著燃燒著的香料的氣息撲麵而來。

所有人都不自覺放鬆片刻。

“還請各位客人下車隨我進入古堡。”古堡主人再次催促道。

殷回舟領頭,其餘人陸陸續續從馬車上下來,魚貫走入城堡。

其他扮演騎士的玩家也是迫不及待從馬背上翻下來,目光在城堡周圍尋找馬棚。

倒是戚煥,在翻身下馬之後,下意識的停在原地扭頭看向被他們包圍在中間的馬車。

老馬車夫早就已經低下身,謙卑的站在旁邊,應該是已經與馬車內的主人溝通好此刻主人的決定。

很快,那厚重的馬車終於被人輕飄飄掀起簾子。

率先進入戚煥眼中的便是這掀起簾子如同穿花拂柳的一雙細長白皙的手。

緊接著便是小巧而線條優美的下巴和嫣紅到豔麗的嘴唇。

戚煥感覺自己的左手無名指又開始燒灼起來,某種奇妙的複雜的情緒在他心底翻湧。

果然,他熟悉的眉眼隨著簾子的掀開出現在眼前。

隻是,這一次戲鶴白發金瞳,裹著一身鑲著金邊的白色長袍站在雪地之中,幾乎要與這天地融為一體。

“戚騎士長。”他微微頷首,金色的眼睛裡沒有半點情緒。

似乎上個副本的步步緊逼與他毫無關係。

戚煥麵不改色:“戲鶴。”

這一次,你是敵是友?

第48章 古堡(2)

戲鶴剛要開口說話, 卻又被迎麵而來的冷風灌了一口,不自覺咳嗽起來。

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戚煥率先上前一步親密而不失恭敬地將人從馬車上扶下來。

上道, 這麼快就融入角色。

戲鶴心想,目光淡淡的從傻孢子似的站在原地的另外三個玩家身上劃過。

三位玩家不約而同打個寒顫, 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眼前這位NPC不是普通角色。

係統麵板及時展開。

戲鶴一眼便看見這三位玩家恐懼值統一上升10點。

至於戚煥的恐懼值, 自然還是不動如山。

戲鶴沒得羊毛薅,也懶得再給他好臉色,慢條斯理抽回手, 徑自走入城堡之中。

當最後一個人走進城堡,所有人都聽見背後傳來一聲巨響。

戚煥回頭, 果然看到城堡厚重的大門關上,與此同時,兩邊的通道上都亮起一點淡淡的燭光。

穿過通道,率先迎接他們的便是主人家的宴會廳,巨大的圓桌橫在中央。

他們沒有看到仆人上菜, 但是早已準備好的饕餮盛宴已經擺在麵前。

古堡主人在主座前停下,回過頭,目光從年輕英俊的公爵身上劃過, 落到到走到最後被騎士簇擁著的戲鶴身上。

他開口, 聲音帶著奇異的韻律, 好似吟唱:“您的到來讓我這裡蓬蓽生輝,還請您坐在這被太陽中心的光輝照耀的主座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這位NPC。

戲鶴從他們的眼裡看到恐懼,警惕, 猜測和貪婪。

或許他此時的裝扮上沒有任何屬於貴族的徽記, 但行止氣度和這位神秘古堡主人的反應, 也讓所有人確定他必然是一位貴客。

戲鶴從容入座。

古堡主人竟是後退一步站在他身側, 目光看向其他客人:“至於其餘貴客,自然也可以選擇一個自己喜歡的位置。”

稍微有點經驗的玩家都知道這一次宴無好宴,而被古堡主人反複強調的位置,恐怕也是重中之重。

大家率先盯住的,便是最靠近戲鶴左右手的位置。

太打眼,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殷回舟心想,並沒有動。

倒是一開始就恰好成為他這個身份妻子的女人上前一步,從容地坐在左一位置。

還剩下右一位置。

不少人都隱晦的打量起,看上去沒有什麼靠山,但偏偏獲得身份極為高貴的公爵身上。

青年頂著壓力在右一位置落座。

剩下的夫妻和殷回舟自然也招商不遠不近的位置入座。

戚煥冷靜的觀察著,很快就注意到那位扮演管家的老人被人有意無意的擠到某個特殊的位置——

左三。

十二位玩家,十二個位置,又是在西幻副本之中。

所有人都意識到這個位置的特殊。

老人顯然也意識到,冷汗從他的額角滾落。

他下意識向公爵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是青年移開眼。

戚煥站在老人後方,隨時可以做上左四的位置。

他下意識去尋找戲鶴。

巧之又巧,被推上主位的戲鶴剛好也掀起眼皮看過來,用口型輕輕稱呼他此時的身份:騎士長。

騎士長應該具有七美德。

戚煥決定把扮演分拿滿,伸出手輕輕一拍老人的肩膀:“我坐這裡。”

老人露出感激的神色。

在所有人似有若無的打量中,戚煥從容坐在左三的位置。

他也不算是衝動,危險與機遇並存,漩渦的中心往往是最有可能獲得關鍵的。

在所有人入座之後,古堡主人依舊站在戲鶴身後,雙手輕輕搭在戲鶴的肩膀上。

他身材高大,俯下身時幾乎可以把戲鶴整個人攬入懷中,比起恭敬待命的仆人,更像是在擺弄傀儡的掌控者。

古堡主人:“分餐。”

戲鶴已經舉起刀叉,將擺在他麵前的無酵餅均勻的分成12分,而古堡主人則端起葡萄酒,沿著圓桌走了一圈,為他們每人倒上一杯酒。

酒杯裡就這樣蕩開一杯紅色,像是流不儘的鮮血,而分配到他麵前的一小塊餅,則光滑細嫩,像是絕世美人的一小塊肌膚。

好好的一頓飯,卻有一種血腥盛宴的味道。

戚煥覺得很不舒服。

他打量著麵無表情坐在首位的戲鶴,暗自揣摩著他與這位古堡主人的關係。

就在這時,古堡主人也倒儘了最後一滴葡萄酒,慢條斯理的將酒瓶放回戲鶴右手邊。

伴隨著酒瓶瓶底與桌麵敲擊的哢嚓聲,一道近乎刺目的光從戲鶴頭頂落下!

這道光照亮的不僅是戲鶴姣好的眉眼,更是瞬間將他背後暗沉的隱沒在陰影裡的牆壁照亮的一覽無餘!

那牆壁上正繪著一幅巨大的畫,一幅所有人都熟悉的世界名畫——

《最後的晚餐》

隻是,本應該神色各異的門徒都沒有臉。

隻是,本應該由耶穌端坐的位置,卻被替換為一個巨大的透明的罐頭——渾身雪白的人影在罐頭中安靜的沉睡。

哢噠。

這是有人沒有握住刀叉,任憑它墜落在盤子上的聲音。

戲鶴似有所覺回過頭——所有人都注意到,這位出身不凡的金貴客人,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神色,血色幾乎瞬間從他白皙的臉頰上褪去。

沒有人會計較他的失態,在看到那個巨大罐子的一瞬間,所有人都注意到那個懸浮在空中替代耶穌位置的人的臉,恰恰好和戲鶴一模一樣。

真可憐,這麼漂亮一個NPC也快死了。

殷回舟漫不經心地想。

古堡主人似乎深有同感,站在戲鶴身後輕輕歎口氣:“讓我猜猜看,你們誰是出賣神明的人呢?”

最後的晚餐,十二人的座位恰好對應十二門徒,幾乎是直接指明左三的位置就是猶大,那個出賣神明的叛徒。

一瞬間,原本隻是在暗處觀察的目光都毫不猶豫的赤裸裸的看向戚煥。

坐在左二位置的騎士開始活動雙手,毫不掩飾已經沾染上殺意的目光。

許多人這頓飯吃的食不知味,而和隊友的私聊卻在不斷刷新消息。

殷回舟開始指點起自己的隊友:

【坐在主位的青年地位崇高,看切換應該是教會騎士之類的身份,他本身是教會的人,確實可以坐在神的位置,但是這個位置會被背叛者殺死。而攻的位置是背叛者。

由此我大膽推測,這可能是個陣營對抗本。

作為騎士的張少提高警惕,時刻準備保護好那個人。

現在座首的青年顯然是友善或者中立的NPC,目前合理懷疑,一方麵被教會的人排擠,而教會派出背叛者戚煥要殺死他,而另一方麵他被古堡主人盯上。如果救下來,會對我們接下來的副本起到關鍵作用。

還有一種可能性,我們做的任務之中有一條是解謎,其中第一個案件可能就是他的死亡案件——或許戚煥就是凶手,也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最好的解決辦法還是儘可能的救下青年。】

殷回舟作為副會長在這一群人中很有威信,張少當即稱好,還不忘動用自己的小腦瓜給出新的建議:

【坐在左二那個家夥顯然是隻長肌肉不長腦子,已經打算先下手為強乾掉猶大,我大概可以利用他試探戚煥。】

殷回舟回個好,就此定下他們隊伍的基調。

餐桌上的暗流湧動自然落在坐在首位的戲鶴眼底。

他的星火係統在旁邊閃爍,化虛為實技能始終發動,不一會兒邊看到一個標簽出現在上麵。

【玩家認知:中立友善型NPC】

隻是這一標簽還在不斷閃爍,代表著玩家們還沒有堅信這一點,當他們堅信這一點時,化虛為實技能就可以啟動。

戲鶴眉頭微挑,心滿意足地喝下最後一滴葡萄酒。

古堡主人很滿意大家都吃完這頓盛宴,宣告宴會結束。

他禿鷲時的目光從每個人身上劃過,最後隻是彬彬有禮的鞠躬道歉:“抱歉,我有一個靈感要畫下來,接下來還請各位貴客自己挑選落腳的房間。”

神秘的主人迅速離開。

見到戲鶴還坐在原地,目光渙散,不知看向何處方向,大部分玩家選擇先離開去爭奪至關重要的房間位置。

隻有戚煥和另外騎士並沒有離開。

從戚煥的角度,他剛好可以看見謝鶴,正在打量著頭頂的罐子。

他打量著罐子裡安靜沉睡著的身體。

神明,教會,隱藏身份來此拜訪的戲鶴。

戚煥心中生出無數猜測。

他上前一步,突兀開口:“看來一切都如您的計劃那樣進行。”

戲鶴向來蒼白毫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泄露出進入古堡以來的第一抹笑意。

張少悟了,果然得表現的像個懂事聰明的人,就要開口:“冕……”

下一秒他剛要說出口的話,便被戚煥攔住:“主人本就是隱藏身份來此。”

戲鶴臉上笑意更深:“還是騎士長懂我。”

張少:靠!茶裡茶氣,詭計多端,拉踩我們上位是吧?

他剛開始想要證明自己是個聰明人的想法迅速壓下來,計劃你懂我懂可以,一旦被透露肯定不行。

眼前這位明顯是隱瞞身份來此,沒有所圖才怪,自己要是壞他的計劃,肯定會被記小黑本。

他心底不服,但這種時候多說多錯,還是儘量不要讓NPC的好感度降下去為要,隻能憤憤地閉上嘴。

戲鶴饒有興趣的打量眾人,很快就看到玩家的思索,估摸著很快就會有爭寵現場,乾脆從懷裡取出一塊懷表,為修羅場煽風點火。

他輕描淡寫的將懷表遞到戚煥手裡:“神器便交給你。”

伴隨著係統化虛為實技能可啟動的提示聲,戲鶴滿意的看到在場玩家向戚煥投去嫉妒的目光。

第49章 古堡(3)

戚煥剛拿到懷表, 握在手心正反麵觀察一番。

這塊懷表通體呈古銅色,入手是金屬特有的冰冷感,隱約可以聽到滴答滴答時鐘走動的聲音。

而在背後, 則被刻上屬於教會的冠冕印記和一條咬尾蛇印記。

咬尾蛇,象征著時間的無限循環。

戚煥心想, 果然看到係統彈出這個道具的相關用法有關於時間。

難怪這塊懷表作為道具可以被稱之為神器。

【可以在任意時間點建立存檔, 在遭遇致命危險時摁下按鈕,即可返回存檔點,可以無限次返回存檔, 但每次返回都會失去一些東西。

僅限於此副本使用。

備注:希望這個家夥手快點,不要等死亡的瞬間按下懷表, 時間可不會為死人停留】

操控時間一直被認為是最接近神明的領域,擁有這種能力的道具向來都是s級以上人人趨之若鶩。

而除了僅限於此副本之外,這一款道具沒有任何副作用,且可以無限次回檔。

除了神器,確實沒有任何詞可以形容這樣一款道具。

戚煥心念一動, 毫不猶豫地確定在此處建立存檔點。

這個時間點他已經可以保證拿到神器,而劇情沒有展開,應該沒有走入岔路, 絕對是最佳存檔時間。

他心情複雜地收起懷表, 目光再次頭像不知是敵是友的NPC。

又給線索, 又送道具,開局還是被綁定在一起的天然盟友身份,莫非這個副本他和陰婚時候一樣, 希望兩人達成合作?

戲鶴似笑非笑地看過來, 似乎在用眼睛表達一個意思:彆這麼謹慎嘛, 說不準這一次我們又是盟友關係呢。

兩人的眉眼官司被其他人看在眼裡。

張少忍不住暗自磨牙, 在心裡嫉妒的麵目全非:是的,這一定是好好扮演角色的獎勵,現在關鍵NPC完全信任這個混蛋了!

他此時完全放下一開始玩家對於NPC的警惕心,被不知道什麼作用的關鍵道具迷惑心神,完全相信戲鶴就是一個關鍵友善NPC。

都主動贈送道具,而且玩家都可以接收道具,這要不是好人,誰是好人!

何況長的這麼好看!

潛在顏控張少果斷三觀跟著五官跑,劈裡啪啦在私聊裡跟自己副會長殷回舟報告自己的猜測。

【殷回舟:友善NPC麼,我知道了。這種輕信的樣子倒像是,也不知道對被點出來是猶大的戚煥多一點警惕,我們這場陣營戰不好打啊。】

【張少:您放心,我會盯著他的!】

戲鶴不出意料的發現其餘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滿期待,而戚煥,則接收到不少殺意。

星火麵板及時在一邊彈出,化虛為實,技能上他專門立起的人設,終於徹底穩固。

【您已獲取新標簽:友善NPC,是否啟動欺詐技能、化虛為實技能?】

戲鶴選擇啟動技能,標簽被即時裝備,下一秒他的係統毫不猶豫的插入玩家的遊戲麵板,讓他隨時可以向玩家發布任務。

他緩緩從座位上起身,臉上露出一絲倦怠之色,緩緩從戚煥身邊走過,纖長的手指輕輕拍拍他的肩膀:“關鍵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戚煥的係統麵板不易察覺的卡頓片刻,緊接著便彈出一道新的秘密任務。

【身份額外任務:

作為教宗冕下最為信任的騎士長,您在出發前便被授予秘密任務——殺死古堡裡的瀆神者】

教宗冕下,毫無疑問指的就是戲鶴,至於古堡裡的瀆神者,應該就是那位古堡主人。

戚煥回憶起那幅巨大的畫中,被困在罐子裡的神明,而這個任務應該就是戲鶴來此的目的。

至少是表麵上的目的。

他目送著戲鶴離開。

一身白色長袍的年輕教宗緩緩沒入陰影中。

古堡主人早已為身份特殊的他準備好二樓房間。

深黑的大門在他靠近時便向後展開,撲麵而來的是不知何種成分的香料燃燒起來的暖香,而茶幾上早已被人倒好紅茶。

戲鶴放鬆的將自己靠進沙發裡,沒有觸碰紅茶,而是在門被關上的時候,抬眼看向旁邊的地毯。

一個黑色的身影早已站在那裡。

他身材高大,全身裹在黑色的鬥篷裡,正是古堡主人。

這個神秘的不可一世的掌控者,不負之前餐廳裡的作態,而是毫不猶豫的屈起膝蓋,對著戲鶴單膝跪地,低垂下頭顱,以示臣服。

戲鶴想要開口,卻再一次控製不住的咳嗽起來。

“您的身體還好嗎?”古堡主人憂心忡忡的提問。

戲鶴勉強壓製住控製不住的咳嗽,握著一方白色的手帕輕輕壓在唇邊,垂眼看向忠心耿耿的男人:“尚可。”

“我已經按照您的要求布局完畢,三日之後,您將會迎來新生。”古堡主人平穩的聲線裡染上幾分狂熱。

戲鶴看著星火麵板上的任務。

【任務:征服副本boss,完成度(50/100)】

看上去忠心耿耿,實際上卻是隨時會對主人露出獠牙的惡狼。

戲鶴倦怠地放下手帕,目光冷淡地移向旁邊的窗戶。

透過窗戶,似乎可以看見窗外皚皚白雪,然而定金一看卻可以發現那並不是窗戶,而是一幅精妙至極的風景畫。

“看看他們吧。”戲鶴開口,那幅風景畫上的顏色便迅速潰散開去,旋即被一股神秘的力量聚攏起來,顯露出正在爭奪房間的一幕幕。

率先衝進去爭奪房間的是一大早就瑟縮在驢車上的煉金術士和他的同伴,他們顯然被一開始糟糕的環境冷得夠嗆,但畢竟沒什麼背景,不敢和大佬們爭搶關鍵的位置,一下選中角落裡有壁爐的一個房間。

可惜,剛好坐在左二位置一看就非常暴躁的騎士,在結束剛剛的對話之後也看中這間房間,此時一下踹開房門,危險,另外兩人儘快搬出房間。

煉金術士這兩人沒什麼背景,來到這個副本的第一目標是苟活下去,班級點頭哈腰就要搬走。

隻是擦肩而過之後,煉金術士忍不住湊到他同伴身邊嘀咕:“我怎麼感覺你這個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同伴垂頭喪氣:“得了吧,你看誰都眼熟,這年頭除了我們這種倒黴蛋之外,進入這種現實副本的都是有名大佬,沒準你看過他的視頻。”

煉金術士眉頭緊皺:“不對,這種眼熟不是因為我現實世界,而是因為這個副本,我這個身份之前肯定跟他的身份認識,我的額外任務……”

話說到這裡,同伴的表情也漸漸嚴肅起來。

兩人都隱隱感覺到即將施加在身上的不幸,左右看看無人正在窺探,隻有通道兩邊掛著的大幅大幅空白的畫框。

他們安下心,不再談論這個問題,找個小的房間便鑽進去了。

古堡主人不屑地冷哼兩聲:“懦弱者自以為將頭埋進沙子,便看不見他人的屠刀。”

戲鶴隻是慢條斯理喝下一口咖啡,揮揮手去看其他人的動作。

殷回舟很快就聚攏他的隊友,一同占據較大的一間房間。

他這次的身份富可敵國,為了刷起角色扮演分,甚至直接將大片大片的金幣攤在桌上,一邊交流此次副本,已有的發現,一邊漫不經心的數著錢幣。

古堡主人嘖嘖兩聲:“真是讓人嫉妒的富豪,每一顆錢幣上都沾滿無辜者的鮮血。”

戲鶴又喝了一口茶,將畫麵轉到餐桌上格外恩愛的夫妻身上。

嬌小脆弱敏感的妻子早早的上床入睡,顯然白天的一番交鋒已經耗儘她所剩無幾的精力。

倒是丈夫,在妻子入睡之後,從床上起身,披上衣服來到陽台,看著遠方連綿的雪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戲鶴注意到畫麵的左邊出現戚煥的身影。

他確實姍姍來遲,但沒有和其他人爭奪房間,此刻還站在走廊向外突出的露台上四處觀察,恰恰好也看見這時候出來的丈夫。

“真是讓婚姻女神看間也要歎息的愛情,厚厚的壁障橫隔在兩人之中,全靠有人裝作看不見,得以維係。”

如果不是這句話是女聲,戲鶴不要以為是古堡主人再次忍不住吐槽。

他看到另外一個人走入畫麵中,身材窈窕,神情寥落:“偉大的神明受人供奉卻不一定能滿足信徒的每一個要求。”

正是那位勇敢的坐在右一位置的富商夫人。

她在扮演角色上頗有一套,不僅完美符合自己被冷落的妻子的形象,說話間還帶上這個時代特有的神明信仰。

戚煥禮貌一點頭,性格使然,並不打算與她多說。

“您也會在睡前祈禱嗎?”女人突然開口,好似隻是繼續之前關於神明的討論,但實際上是在試探這位更為獨立的高玩如何應對這些扮演上的細節。

按照他們身份的人設,每一個人都有自己供奉的神明,而一個虔誠的信徒,每天晚上睡前都必會進行祈禱。

隻不過,前有最後的晚餐中提到神明,後有罐子裡極為美麗的不明生物,沒有人知道對神明祈禱會帶來什麼。

作為一個才經過兩個副本的新玩家,吉娜嘗試探聽消息。

“據說這是向神明求助的方法,”戚煥回答,“我沒有什麼求助的必要。”

古堡主人義憤填膺:“瀆神者。”

戲鶴失笑,卻發現畫框裡的男人似有所覺地抬起頭,恰好目光緊緊盯著空白畫框,便透過無數空間,通過空白的畫布,巧之又巧與他對上視線。

一切恰如第一次相遇的陰婚時。

戚煥,你還是如此敏銳。

這一次,你能猜出這一次背後的陰謀嗎?

你會露出恐懼的神情嗎?

戲鶴忍不住興奮起來。

第50章 古堡(4)

不對勁。

戚煥收回目光。

就像進入前的門票上展示的那樣, 這座古堡裡有太多太多的畫。

可是到目前為止,除了那幅最後的晚餐,他還沒有看見其他的名畫, 更多的是大片大片的空白畫布。

什麼時候那些畫布會畫上畫?

還是這空白的畫布本身就存在意義?

戚煥天生對視線和窺視敏感,不自覺猜測到這個方向。

果然, 在他盯住畫布一會兒之後, 那種窺視感離開了。

戲鶴放下紅茶。

在杯子觸碰桌麵的一瞬間,原本展示外界的畫驟然變成一片空白,然後在那一片白色之中開始出現幾分黑色的線條。

這幅畫再次把自己偽裝成一扇窗戶。

古堡主人卻是不解:“您又為何如此關注他?”

他低聲發問:“明明隻要一伸手, 就可以讓他們成為祭品,您又何必……”

向來無心無情目空一切的神明, 也會垂首看向凡人的喜怒哀樂嗎?

星火係統麵板及時發出警報:【boss信任度下降!】

與此同時,戲鶴通過化虛為實技能啟動的一個關鍵標簽“神明”也開始搖搖欲墜。

戲鶴想歎氣,也確確實實歎出一口氣。

古堡主人聽到聲音抬眼,便看見神明漫不經心地撥動著茶幾上擺放的鮮花:“是審判。”

鮮花隨著他的動作迅速凋零,刹那間散落一地。

祂垂首看向人類, 不是為了憐憫,而是為了大末日大浩劫之前的審判。

這句話瞬間說到古堡主人的心坎上。

他居於古堡之中,透過畫框記錄世人, 評價世人, 甚至操縱生死, 又何嘗不是把自己看作審判一切的神明?

古堡主人掩蓋在兜帽之下的神情變化不定,最終化作一絲歎服。

他深深地向著戲鶴拜下去,一點點消失在這間房間。

他有了新的靈感, 他需要去作畫, 去為他的神明獻上一份全新的禮物。

古堡主人離開, 戲鶴默默放鬆繃緊的脊背, 讓自己向後靠在沙發上,伸手觸摸著杯口,輕輕冷哼一聲。

次日,風雪還沒有停止。

戚煥起身打開房門,一眼便看見門口已經被擺放好早飯和一張紙條。

“主人有新的創作靈感,希望各位客人可以去畫室參觀。”

在紙條下麵畫出了從房間通向畫室的道路,極為貼心。

畫,毫無疑問是進入這個副本門票上最重要的線索。

即使有些小玩家心中惴惴不安,還是勇敢的走向畫室。

畫室門前有一片巨大的走廊,同樣在牆壁上密密麻麻擺了各式各樣鑲金邊的畫框,隻不過隨著靠近畫室,畫框裡麵不再是一片空白的畫布,而是多出各式各樣的畫。

大部分是肖像畫。

有些是高貴的國王舉起權杖,有些是貴族們一家數口親密的站在一起,但也有一些用筆墨去描繪廣大勞動人民。

像是正在低頭打掃的女仆,像是正在廚房裡認真工作的廚師,又像是正在清理馬廄的馬夫。

這些人物都畫得栩栩如生,仿佛可以看見他們臉上隨著運動而浮現出的生機勃勃的紅暈。

戚煥從這些畫旁邊路過,依舊可以感覺到那種窺視感,不再是隔得遠遠的有人通過畫框監視的感覺,而是這些固定在紙上的人物,隨著它的動作移動視線。

在他身後,殷回舟已經和隊員討論起來。

【畫有問題,裡麵有靈魂存在的痕跡。】

【大家小心,離畫遠一點,不排除畫中幽靈襲擊我們的可能。】

這種緊張感隨著靠近畫室的門開始減輕,越是靠近畫室,畫框上的畫五官就越是模糊,那種被畫中幽靈盯著的感覺開始簡單。

而且,公爵也在盯著這些畫許久之後開始找到靈感:“這些五官模糊的畫好像都是在臨摹名畫。”

那對夫妻玩家開口詢問:“怎麼說?”

公爵也是第一次麵對這種場景,意識到自己的專業知識可以起到作用之後還有點興奮,從口袋裡抽出手帕,輕輕擦去額頭上的汗,略帶興奮的伸出手指著其中一幅畫:“比如這一幅畫的就是《紅磨坊的舞會》,雖然是素描手法,但並沒有追求真實,而是描繪出那種飄渺歡樂的氛圍,唔,不過此地主人描摹的方式還是帶上一點陰暗……”

何止是陰暗,比起原畫,古堡主人在描摹的時候,刻意加大人物臉上的紅暈,又模糊了他們的五官,看起來更像是一群無頭屍體在舞池中旋轉。

殷回舟:“還算知道點東西。”

公爵充滿感激地回頭,他很慶幸自己露出的一點專業知識引起這些大玩家的注意,如果這些玩家願意帶上他,那麼他的存活率……

可惜,殷回舟隻是點評兩句後就轉過臉,沒有再多說話。

公爵又去看戚煥,卻見到這位同樣渾身上下寫著不好惹的玩家依舊秉持著關我屁事的孤狼性格率先推門而入。

畫室的門打開。

出乎意料的是在畫室裡麵倒是沒有掛上什麼畫,也沒有什麼雕塑或者是靜物用作繪畫的模特。

呈現在眼前的隻有高大的畫板,古堡主人披著鬥篷的身影,幾乎完全掩蓋在畫板後麵。

他正在繪畫,聽到推門聲時,才從畫板後麵探出頭:“還請各位客人稍等,在這裡站站。”

另一道輕柔的聲音打斷對方不禮貌的待客之道:“那邊還有幾把椅子。”

玩家們跟著聲音看過去,才發現在右邊靠的窗台旁邊,不知何時被人擺上一張茶幾,一個安樂椅。

穿著白袍的神秘客人戲鶴已經將整個人蜷縮進安樂椅中,白絨絨的毯子披在他身上,隻露出握著茶杯的手。

那杯子微微傾斜,露出一點暗黑色的不明之物,聞著像是某種藥劑。

配合上對方白的像雪一樣的臉,似乎可以推測這位NPC處於疾病中。

“站著可不能夠讓繆斯之神願意眷顧。”戲鶴開口,似乎是在為玩家們解圍。

“繆斯之神也不過是酒神的從屬,”古堡主人也相當熟悉這個世界的多神體係,冷淡回答,“酒神更喜歡活潑的鮮活的人們。”

他豁然站起身,張開雙手宣布:“客人們,請你們儘情的唱,儘情的跳,儘情的展現自己的歡樂,展現自己的身體,這會讓我有足夠的靈感去繪畫,我希望可以為你們每一個人贈送一幅畫!”

在這個節骨眼成為模特可不見是件好事。

可是,在這位boss一聲令下之後,所有人都控製不住自己的手腳開始行動。

他們在畫室裡排排站著,不自覺的開始大笑,開始歌唱。

戚煥看一眼道具欄裡的精神穩定藥劑,終於還是沒有動手。

在主神的有限流遊戲裡,幾乎不存在暴力通關,最好的辦法還是深入劇情,抽絲剝繭找到一條生路。

殷回舟那一對人馬也是同樣的想法,寧願臭著臉麵目扭曲的在畫室裡載歌載舞,彆咬牙,沒有使用精神穩定藥劑解除控製。

戲鶴懶洋洋的癱在安樂椅裡,笑著看玩家這副作態,忍不住敲係統。

【星火,可以想辦法把玩家這一幕錄下來嗎?】

【可以,您是打算?】

【當個把柄。】

戲鶴心想:“戚先生,你也不想彆人知道您跳兔子舞吧。”

一個小時後,惡趣味的boss終於結束這場對玩家的折磨。

為了保持在玩家心目中偏向於他們的友善NPC的形象,戲鶴咳嗽兩聲,從椅子裡撐起身體,吸引古堡主人的注意力。

“我尊貴的客人,”古堡主人微微躬身行禮,看上去姿態低調謙恭,卻讓所有人不自覺頭皮發麻,“不知道您現在有什麼想法?”

戲鶴扭頭看著窗外,越來越紛紛揚揚的大雪,蹙起眉頭歎氣:“昨天晚宴之後,您告訴我,五天之後風雪就會減小,到時候我們都能回去,是嗎?”

所有玩家在聽到五天這個詞時心都提起來——

這位一定是站在他們這邊的關鍵NPC,一下子就走主線,把關鍵的時間線索告訴他們。

本來他們還在思考,怎麼樣逃出這座可怕的城堡完成活下去的任務,現在的重點就在如何存活過五天!

古堡主人顯然有些不太樂意,沉默半響之後開口:“如果您願意,在我這裡待多久都可以。”

戲鶴慢條斯理的喝著藥,似乎正站在玩家這邊討價還價:“那他們呢?”

古堡主人身上黑氣湧動不定,最終還是勉強壓下憤怒,扭過頭深深的看各位玩家一眼:“五天後就讓他們滾出去。”

“多謝。”戲鶴放下杯子,輕聲道謝。

早就商量好的這出戲劇放在玩家裡麵就是這一位關鍵NPC手上有什麼手段成功製約boss,讓boss也不得不含恨給出五天期限。

頓時,沒有見過戲鶴給出神器那一幕的玩家也開始星星眼看過來:

哇!看這裡,這裡有一個可以抱大腿的友善NPC!

古堡主人在結束這麼一番對話之後,似乎覺得自己落了下風,冷冷宣布:“我已經畫完了,還請各位貴客離開此處。”

戲鶴也站起身,慢條斯理的走過古堡主人身邊,目光在畫布上一觸即分,幾乎刻意的讓玩家看到他在那一瞬間皺起的眉頭。

古堡主人將畫布蓋上,驅趕著玩家一起離開。

殷回舟立刻和隊友私聊。

【走,我們去會會這一位特殊的NPC。】

於是,戲鶴還沒有離開畫室,前麵的長廊,便被渾身上下寫滿富貴的商人攔住。

“您好,”殷回舟笑容燦爛,寫滿和氣生財,笑著就要對戲鶴行吻手禮,“我是常常來往於兩地之間的商人,很高興可以認識您這樣一位貴人。”

“我想我對您的商業之路沒有任何用處。”戲鶴淡淡回答。

殷回舟擠眉弄眼,非常恭敬的低下頭,近乎諂媚:“但是您肯定知道這座古堡主人很多東西,我遊曆過許多地方,還從未見過如此古怪,實在是心裡難安,還得請您多多幫忙。”

他這次的身份雖然不像那匹孤狼一樣一下子就能夠接近關鍵NPC,但是,他會賣慘啊!

這種友善NPC雖然容易輕信死的早,但是他們想要玩第三者插足上位,靠的就是這種輕信!

戲鶴:……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不怕NPC主動湊上來的玩家,一時之間也有些進退維穀。

另外一邊。

戚煥表麵上和其他人一起離開,實際上不知不覺落到最後,一扭頭再次走向畫室。

這不單是因為他打算冒險看一眼,讓謝和關注的繪畫,也因為剛剛還有三個小玩家向裡麵走去了。

其中也包括選中左二位次敵人那位騎士。

戚煥走到畫室門口的時候,那三人已經迫不及待的扯下遮蓋畫板的那層黑布。

黑布落下,首先落入眼簾的便是地獄裡的無邊烈火,似乎看一眼眼球就要著承受那灼灼熱度!

緊接著落入眼裡的便是兩具交纏在一起,瘋狂撕打著的健美人體。

他們麵目猙獰,手臂肌肉隆起,甚至連牙齒也用上,就要咬斷對方的喉嚨!

“《但丁與維吉爾在地獄中》。”

年輕的煉金術士皺著眉頭念出之前見過的名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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