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鴻微微點頭,說道:“當年,白起逐漸勢起,立功無數。祖父已近暮年,所以便向王上的先祖昭襄王提出隱退,而先王也同意了祖父的提議。於是祖父便將草民的大伯留於朝中,成為了白起的副將。”
“你說的大伯,可是司馬靳?”呂不韋問道。
“正是。”司馬鴻看著呂不韋說道,“而祖父與先王早有約定,除了大伯一脈,司馬家再與朝堂沒有任何瓜葛,從此完全隱匿於鄉間田野之中。”
“司馬錯老前輩頗有先見啊,這樣做,既不至於全家被牽連,也不會讓先王產生誤會。”呂不韋眼珠轉了轉,似乎在考慮什麼問題。
司馬鴻笑了笑,說道:“至於大伯他們一家的事,後來想必你們都知曉了。而祖父帶著二伯,姑姑,和草民的父親則隱居了起來。一旦有戰事,或者遇到饑荒,祖父便領著父親他們四處救濟災民,若是有災民活不下去了,祖父便給他們一些錢財,而那些災民作為回報,便將自己的土地回贈祖父,然後舉家遷移。一來二去,祖父所積累的土地逐漸多了起來,而且各處都有,於是祖父便將那些災民召集起來,讓他們耕種這些土地,並且還發給他們薪俸。”
“怪不得近些年民間一直在流傳司馬家行善積德的事。”呂不韋麵露疑色道,“但是,司馬錯老前輩如此盛名,可民間卻並未傳說做善事的司馬家,便是遠離朝堂,隱居起來的司馬錯將軍啊。”
司馬鴻說道:“當時祖父已年邁,出頭露麵的事也大多是父親,而家父之前一直居於鄉野,從未在朝堂出現過,更何況,祖父既然想要隱匿,又怎麼會不小心謹慎。”
嬴政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司馬傑對他說過,司馬家的各處的耕地是如何得來的,而他也確實沒有想到司馬家行善的源頭竟是司馬錯。
“依老夫看來,司馬家這些年積累的土地,若是加在一起,都快趕上一個諸侯小國了吧,哈哈。”呂不韋笑道,“司馬錯前輩果然高明,不要賞賜而隱退,最後卻過上了與封賞一樣的日子。”
司馬鴻有些尷尬道:“呂相邦說笑了。”
“老夫開個玩笑,司馬先生不要介意。”呂不韋依然笑道,“看來老夫要學學司馬前輩咯。”
司馬錯:“……”
“仲父不要岔開話題,聽司馬先生接著說吧。”呂不韋的話頗有意味,嬴政苦笑道。
呂不韋收住了笑聲,做了個請的手勢。
司馬鴻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後來,祖父年邁,在長平之戰的前夕,便過世了。而後來,白起被昭襄王刺死,大伯司馬靳受了牽連,朝中的司馬家族,便就此斷絕。所以,父親便更加不為朝堂所知了,唯獨與朝中的一個人有所聯係。”
“寡人大致猜到了。”嬴政說道。
“蒙驁老將軍。”呂不韋捋了捋胡子,說道。
“王上與呂相邦果然猜到了。”司馬鴻點頭說道,“其實,並非是父親,而是祖父與蒙老將軍一直在暗中保持著聯係,並且告誡蒙驁將軍與白起保持距離,最後又定下了舍妹與蒙武的親事。”
“這老臣可就不明白了。”呂不韋一副疑惑的表情道,“告誡蒙驁將軍疏遠白起而避禍,卻讓自己的兒子跟著白起而送命,這是為什麼?”
嬴政也是略有所思。
“草民年輕的時候也是想不通這一點,後來卻逐漸理解了祖父的做法。”司馬鴻頓了頓,說道,“如果所有的人,都遠離白起,那麼表麵上可能是孤立了白起,但手握重兵的白起,勢必會有反心,而那樣的話,便會令秦國大亂。但若有人在白起身邊,既幫助白起作戰,又監督著白起的動向,便會儘可能的有利於先王對白起的控製。所以,祖父便留大伯於朝上,並且放置在白起的身邊。”
“可是最後,卻葬送了司馬靳一家的性命。而保住了朝中的安穩,和更多將軍的性命。”嬴政感歎道。
呂不韋點了點頭,說道:“司馬錯前輩,可真是有所擔當啊,竟然為了大秦的社稷,而寧可犧牲了自己的兒子。”
“倘若祖父並非年邁,相信祖父會犧牲掉自己,而不是子嗣吧。畢竟白起在當時很難控製,若是力不從心,反到適得其反。”司馬鴻說道。
“是司馬靳將軍代替司馬錯前輩做了司馬家該做的事,寧可搭上性命,也要保證王室的權力。”嬴政頗有些傷感地說道。
“畢竟縱觀古今,又有幾個白起,就說他殺人成性的這件事,老夫就不讚同。”呂不韋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在戰場上殺人,那是功勳,可是殺掉降兵甚至是百姓,那便有失道義,更為列國所不恥,幸虧如今大秦國力強盛,否則列國還不早就群起而攻之。”
“想必祖父也是早就看到了白起的結局,才會製定出了這一係列的計劃,而這一切,除了司馬家,誰都不得而知。”司馬鴻說道。
“你所說的計劃,包括與蒙家結親嗎?”嬴政看著司馬鴻問道。
“說出來,王上可能不會相信,就連蒙武都不知道舍妹的具體身世,而舍妹也隻是知道個大概,並且從未在蒙府提起過。吾等司馬一族,並不想在文韜武略上有何建樹,但也不會完全棄朝堂於不顧。司馬家還有土地,糧食,銀錢,在大秦真正遇到國難之時,司馬家定會站出來,為大秦儘一份薄力。”這番話,司馬鴻說的斬釘截鐵。
“好!”嬴政歎道,“寡人今日看到了司馬家幾世對大秦的忠心,實屬難能可貴。”
“若不是犬子在文擂居為王上辦了些事,想必這些話,可能最後都會爛在草民的肚子裡,司馬家本都不是喜歡邀功之人。”司馬鴻說道。
司馬傑看了看司馬鴻,欲言又止的樣子。
“既然司馬傑為王上出力,你並沒有反對,這說明你們司馬家族已經不想再隱匿下去了,那麼王上何不也重用一下司馬鴻呢。”呂不韋對嬴政說道。
“寡人正有此意。”順水推舟的本領,嬴政已經駕輕就熟了。
“既然司馬家如今的土地甚多,那麼寡人就命司馬鴻為督糧司,負責稅收與軍糧的征收,仲父,你看可否?”嬴政問向呂不韋。
“王上聖明。”呂不韋說道。
“那司馬鴻與司馬傑父子二人的官位,這便算是定了。”嬴政說道。
“謝王上厚愛!”司馬父子齊身拜禮道。
看來啟用一些自己信任的人,也沒那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