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李斯眯著眼睛說道,“若無異心,定然無事,而若是他舉兵謀反,其軍隊之中,所有百夫長、千夫長又都是他的親信,那便有對這支隊伍的絕對控製力,哪怕不動用兵符,也會任意調動。更何況,本來就沒有兵符。”
聽聞此言,蒙家兄弟與司馬鴻也都像嬴政一樣,皺起了眉頭。
“不過,嫪毐此舉,對於王上來講,又未必沒有好處。”曹繚輕聲說道。
嬴政看向曹繚,笑了笑,說道:“寡人聽聞先生是鬼穀子門下的後人,且願聞其詳。”
“草民身世不足掛齒。”曹繚拱手道,“草民之所以如此說,乃是從王上的角度去分析。王上目前的處境,可謂是受製於人,需要有其他勢力來平衡政權,更需要相應的機遇來拿回王權,對否?”
怎麼這個曹繚跟李斯一個脾氣,動不動就問問題。
嬴政微微點了點頭,看向曹繚的眼神已經與最初不一樣了。
曹繚繼續說道:“不出意料的話,王上顯然已經將嫪毐視為改變格局的一個機會,但這個機會又必須控製在合理的範圍之內,其中唯一的變數,就是太後。”
曹繚的簡單幾句話,句句戳中要害。
嬴政的眉頭舒展開來,笑了笑說道:“想不到先生竟有如此慧眼。不錯,寡人的難題,就在於如何保護太後,而防國亂。”
“其實這也不難。”曹繚緩緩地說道。
“還請先生指教。”嬴政拱手說道。
司馬鴻等人也都緊盯著曹繚。
曹繚整理了一下思路,才說道:“此局若想拆解,可從天時,地利,人和方麵入手。”
這話聽著又很耳熟。
“所謂天時者,如今嫪毐的羽翼並未豐滿,他自己也必定會處處小心,若王上現在向他發難,則勢必會造成魚死網破之勢,那麼太後也會淪為人質。所以在下建議,要等他羽翼豐滿之後,信心膨脹,放鬆了戒備,才是最佳的時機。”
“而這一時機,便是在王上行成人冠禮之時。王上若收回王權,則可以重整軍製為名,整頓大秦的軍務,而嫪毐害怕失去手中的軍權,必定舉行叛亂,到時,王上則可以不用顧及太後,名正言順地將
其滅殺,此為天時。”
嬴政眼前一亮,兩隻耳朵都豎了起來。
曹繚接著說道:“所謂地利指的是,王上在行冠禮時的地點尤為重要,若是王上能夠將行冠禮的地點設在雍城,那麼便可利用王上的禁衛軍來保護太後,若是嫪毐謀反,也必定不會在雍城起事,可無論他在哪裡起事,都會失去雍城這個根基,成為野戰之軍。”
“此為地利。”
嬴政的眼神中滿是驚喜,司馬鴻在旁也是不住地點頭。
曹繚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還有人和,而這一步,也是最難的。因為最有利於王上的做法,便是利用呂相邦的勢力與嫪毐的勢力進行纏鬥,最後王上靜待漁翁之利。這其中,呂相邦的軍權則是變數,也是全局最關鍵的所在。所以在下建議,王上定要在嫪毐豐滿其羽翼的這段時間,更為快速地發展自己的力量。”
曹繚的話說完,賬內一片寂靜。
過了一陣,隻聽嬴政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先生能有此見地,真乃寡人之幸也。”
李斯也不住地點頭:“如此一來,王上應該無憂了。”
之前,李斯隻提醒了嬴政嫪毐可能會有異心,並沒有提出解決的方案。
“先生果然大才!”蒙恬讚歎道。
曹繚卻肅然道:“可是,在下剛才也說了有幾個變數是全局的關鍵,這些變數仍舊沒有解決啊。”
嬴政笑著說道:“無妨,無妨,隻要能保證太後的安全,若嫪毐真的謀反,即便仲父他也懷著坐收漁翁之利的心態而按兵不動,寡人也自有應對之法。”
嬴政所指的是昌平君的西楚軍。
“不錯。”蒙恬坐直了腰板說道。
蒙恬說的是戰力彪悍的蒙家軍。
自然還有可以依賴的飛弩,“我器”等新型的兵器。
想到“我器”,嬴政不禁看向曹繚:“先生一展見識,震驚四座,不知對於軍事,有何高見。”
既然是鬼穀子門人,必然是軍事上的高手。
曹繚拱手道:“在下對於軍事、戰法雖然初窺門徑,但也確實有書成冊,隻可惜不在雍城,待在下回到鹹陽,才能呈獻給王上一覽。”
“那咱們就說好了。”嬴政說道,“但寡人想知道,你剛才提到的讓寡人也發展自己的力量,你的建議是什麼。”
曹繚又是拱手說道:“聽聞王上發現了一種神兵,名曰‘我器’,據說在眾兵器中所向披靡。”
最近一段時間,嬴政特意加大了對“我器”的宣傳。
“不錯,是有此事。”嬴政說道。
曹繚笑著說道:“在下恭賀王上的同時,也想提醒王上,這神兵霸道不假,但卻局限於單兵作戰,至於將其運用在戰場上後,能否發揮其真正的威力,尚且無法定論,而一旦應用不當,卻可能是個雙刃劍。”
嬴政還是第一次聽到“我器” 的負麵聲音,但卻覺得有些道理,於是問道:“為何?”
“大軍作戰,多數講求一個陣法的變換和隨機應變的能力。”曹繚說道,“若這‘我器’隻適合單兵作戰,而無法融於陣法,則反而會失去了自身的優勢,甚至成為累贅。”
的確如此,大刀在單獨的比武之中也很強,但是軍隊之中的各兵種之中,卻幾乎沒人使用。
“先生的意思是,這‘我器’可發揮的空間十分有限?”嬴政問道。
“那到也不是。”曹繚說道,“在下認為,王上應該為使用‘我器’的軍隊單獨製定一套專屬的陣法,從而得以將其威力儘皆釋放出來。”
“說的好!”嬴政笑道,“先生可通曉陣法?”
“在下自幼喜好,又是家傳所學,自然懂得些皮毛。”曹繚。
自幼鑽研,才懂得皮毛,是有多謙虛?
“哈哈,好!”嬴政笑道,“待先生在嫪毐一事中立得大功,便回到鹹陽與寡人共圖大事,如何?”
曹繚拱手說道:“在下求之不得。”
嬴政的笑聲再次在帳中響起。
而在嬴政心中,那個空缺已久的國尉的位置,似乎也有了合適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