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低頭,思索了片刻,問道:“先生,現在母後雖然回到了鹹陽,但因嫪毐之事,精神十分頹靡,你說若是將這些事情告訴母後,會不會令她重新審視自己的過錯,進而再次振作起來?”
李斯點了點頭,說道:“嗯,這到不失為一個辦法。不過這些話,除了呂不韋,誰說都不合適。”
“那不如,就讓母後和仲父找個時間單獨聊聊,寡人提前跟仲父說說,讓他將事情有所篩選地告訴母後。”嬴政說道。
“的確,這樣做,或許真的可以打開太後的心結。”李斯說道。
“那明日一早,寡人就去找仲父。”嬴政似乎是突然找到了醫治趙姬心病的藥方,高興地眉開眼笑起來。
李斯低頭看向了放在桌子上的太公祖令,神情有些恍惚地說道:“這祖令,王上真的要交給呂文?”
“這是仲父的意思,但如果先生另有用處,則另當彆論。”嬴政拿起了太公祖令,遞給李斯。
李斯接過黑色的令牌,輕撫了幾下,說道:“師尊到是沒有提及此事,想必事情到呂不韋這裡便終結了吧,但微臣覺得,這祖令對於呂氏一脈來講,畢竟是祖傳之物,就依了呂不韋,交於呂文之手吧,也或許,將來的某一天,王上會用到呂文。”
嬴政明白,有這太公祖令在,呂氏一族便是極為忠誠的一股勢力,隻要不親手將其泯滅,則隨時可以重新啟用。
嬴政見時候已經不早,便送客道:“這件事
,寡人已然心中有數,明日便讓母後與仲父見麵,先生回去歇息吧。”
李斯拱手告辭,退出房門。
嬴政又來到剛剛被恢複了通路的密室,檢查了一遍之後,獨自向著胡羽的寢宮走去。
第二天一早,嬴政派蒙恬去往呂府,將呂文獨自帶至天牢門前。
呂文向嬴政見過禮之後,隨同著秦王一同走進天牢的大門。
呂不韋的牢房之中,呂文拜倒道:“侄兒,拜見叔父!”
呂不韋俯身,將呂文扶起,見其眼中已然微微潮潤,目光隱隱晃動。
呂不韋拍了拍呂文的肩膀笑嗬嗬地說道:“侄兒啊,可不要為叔父難過,彆忘了咱們呂氏一族的族誌,此番叫你過來,是有事托付於你。”
“叔父吩咐便是。”呂文拱手道。
“嗯,話說回來,咱們叔侄,還真沒有像現在這樣說過話。”呂不韋又是捋了捋胡子,“如今,王上已然答應將會為老夫挑選一處世外桃源,讓老夫隱匿於世。”
“真的?”呂文驚喜問道。
對於呂文來講,進了天牢的呂不韋,幾乎已然是一隻腳踏進了刑場。
“不錯。”沒等呂不韋開口,嬴政直接說道,“這是真的,而且,寡人還有東西要交給你。”
說罷,嬴政拿出了懷中的錦袋,遞給呂文。
呂文打開錦袋,這一看之下,不禁大驚失色。
裡麵之物,赫然是太公祖令無疑。
呂不韋拉著呂文坐下,這才說起了自己要托付的事情。
嬴政隻是在一旁聽著,並沒有什麼言語。
托付完畢,嬴政讓呂不韋脫下衣衫,換上了一身太監的宮服,並且還戴了一個可以遮擋麵容的麵巾。
呂文則穿上呂不韋的衣服,留於天牢之中。
趙高在前麵引路,嬴政與呂不韋跟著來到了太後的寢宮。
嫪毐兵變之時,知道太後的寢宮並沒有人,所以並沒有加以破壞。但翻新王宮的時候,景家班同樣將太後的寢宮進行了翻修。
趙高通稟了一聲,嬴政直接帶著呂不韋進入了寢宮。
趙姬有些失神地坐在椅背上一動不動,仿似靈魂已脫離了身軀,不知飄向了何處。
貼身的兩個侍婢靜立在太後的身側,同樣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母後,寡人來看你了。”嬴政躬身說道。
趙姬沒什麼反應,仿若沒聽見一樣。
嬴政倒是對趙姬的反應絲毫不覺得意外,繼續說道:“寡人帶來了一個人,他會告訴母後很多過往的隱秘。”
說罷,嬴政衝趙姬身後的兩個侍婢使了一個眼色。
兩個侍婢頷首退步,出了宮門。
呂不韋這才走近跟前,摘下了臉上的麵巾,躬身以禮道:“太後,好久不見啊。”
似乎是這個熟悉而久違的聲音觸動了趙姬,隻見她緩緩轉過頭來,混濁的眼瞳跳動了一下。
嬴政知道,很多事情,不方便他在場,於是也跟著退出了宮門,留在外麵等候。
不知過了多久,呂不韋帶著麵巾走了出來。
“怎麼樣?”嬴政快步上前,急聲問道。
“她大哭了一場。”呂不韋緩緩說道,“不過,也將心底的壓抑都哭出來了,想必日後,不會再有鬱結了吧。”
嬴政一聽大喜道:“多謝仲父!”
呂不韋用頗為異樣的眼神看著嬴政,輕聲說道:“這,可能是老夫為王上做的最後一件事了,日後,定要善待你的母後,她從未將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說罷,呂不韋擺了擺手,揚長而去。
嬴政呆呆地望著呂不韋離去的背影,心中真的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