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搖了搖頭:“不夠。”
王翦眉頭一動,又道:“那就打的趙國向咱們俯首稱臣,年年納貢。”
嬴政又是搖搖頭:“也不夠。”
“王上的意思,莫非……”王翦有些驚訝地問道。
嬴政道:“韓.國並入咱們大秦已然一年有餘,是不是因為咱們沒費什麼力氣,反而將你的膽子給弄小了?”
聽秦王這麼一說,王翦哪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嘴角微揚著說道:“如此說來,王上這次是要一勞永逸,徹底滅了趙國?”
嬴政點點頭:“戰爭與戰役的差異,滅國與降服的區彆,早先我就跟你探討過。如今的世道,再進行局部的戰役已經沒有了意義,況且咱們大秦,也的確具備了一統的實力。”
“寡人已經籌謀了許久,卻還不知,我手下的這些心腹愛將有沒有做好心理上的準備。”
停頓了一下,嬴政看向王翦道:“尤其是你,王將軍。”
行軍打仗,尤其是主動出擊,定然需要一個既定的目標,也就是打到什麼程度才能停止戰爭。
早在西周的時候,諸侯國之間的爭鬥,更像是百姓之間的鬥嘴,即便是兵戎相見,也大多是出人不出力,因為要是打狠了,害怕周王室怪罪。
隨著西周的沒落,京都東遷洛邑,華夏進入東周的春秋時代,周王室的實力大打折扣,對諸侯國的威懾也越來越小。
直到齊桓公、晉文公等五位霸主的相繼出現,從而或多或少的改變了戰爭形式。
後來趙、魏、韓三家分晉,華夏進入戰國時代,各諸侯國之間的殺伐突然加劇。
隨著吳國、魯國、越國、宋國、鄭國等等原本的強國陸續被吞並,戰爭的形式又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餘下的戰國七雄,互相牽製近百年,卻並沒有哪一國被徹底消滅。
這種常態化的並存幾乎已經成了常識,即便是王翦這樣身經百戰的出色將領,其每次出征的目標,也都是定為在攻城略地,搶占資源上,壓根也沒想過將哪個強國徹底吞並。
所以嬴政在發動一統之戰的前夕,需要將目標明確給每一個參戰的人,尤其是帶兵的主帥,帶隊的將領,甚至是後方的火夫。
對於一統之戰,王翦不是沒有聽說,也不是未曾考慮,隻是他覺得事情不會來的這麼快。
但放眼看去,這幾年五穀原種順利推行,為大秦積攢了數不儘的糧草,足以支撐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戰爭。
與西域的通商,也讓大秦撈了不少的油水,用這些錢能造出更多的軍械,養育更多的戰馬。
反觀列國,卻大多是安於現狀,並沒什麼太大的改變。
王翦捋了捋自己的短須,心中的格局被瞬間打開,但他心智老成,顧慮周全,還是疑慮道:“縱觀如今大秦的實力,的確有能力與列國一戰,就是怕他們連橫起來,共同抵禦咱們,如此一來,就又會是一個僵持的局麵。”
嬴政道:“對於這一點,我早有算計。尉繚近日就會代表寡人與齊王簽訂新的盟約,他們這些年不問外事,定然不會幫助三晉。”
“至於地盤最大的楚國,因為這次南蘇的事,也是欠我一個交代,定然會將矛頭瞄向燕國。”
“而燕國此次雖然與咱們交惡,卻也不一定是燕王的本意,很有可能是燕丹自己私下的主意,況且燕、趙兩國素來不合,咱們隻要略施手段,就能迫使燕國按兵不動。”
王翦點了點頭,心中暗自佩服秦王竟有如此謀略。
“至於魏國,到是有理由與趙國聯合。”嬴政繼續道,“但我會讓諸葛騰在潁川郡出兵,牽製魏軍無法馳援趙國。”
“餘下的,就是怎麼專心對付趙王了。”
王翦明白,秦王對他說了這麼多,那是已經擺明了,這次攻趙的主帥非他莫屬。
“如何攻趙,請王上示下。”
“不急,你也想一想策略。”嬴政道,“咱們回宮再議。”
說罷,嬴政撥轉馬匹,坐進了胡羽的馬車之中,安葬了南蘇之後,他還需要再安撫安撫扶蘇的心情。
王翦心中振奮,盤算著各種戰法,一路護送著王族回到鹹陽。
嬴政讓王翦回府帶上王賁,然後回禦書房打開了一份精要地圖,鋪在桌子上,一邊琢磨,一邊等著他們。
不多時,父子二人進門問安。
“考慮的怎麼樣,想怎麼打?”嬴政問道。
王翦笑了笑,回道:“其實王上早已想好了策略,不然怎會在嘉峪關就讓羌瘣他們去往上郡,而我應該考慮的,隻不過是怎麼對付李牧而已。”
嬴政笑道:“不虧是王將軍,果然能猜透我的心思,你們看。”
一邊說著,他一邊指向地圖的一個位置。
“這裡是上黨郡。”嬴政道,“這裡與趙境接壤,我先給你們十萬大軍,你們先打下幾處城關,問題應該不大吧。”
“隻打幾處城關?”王翦問道。
嬴政點點頭:“打下幾處城關之後,你們就分兵幾路,然後互相配合,繼續襲擾對方的城池一年,記住,是襲擾。”
王翦手捋短須,思考著秦王的用意。
“為何打下幾座城後,卻變成了襲擾?”王賁不解地問道。
“因為我要將趙國拖垮!”隨即,嬴政將關於趙國糧草的事情對父子二人說了一遍。
“哈哈哈……”王翦大笑道,“想不到司馬大人還藏了這麼一手,要是趙國因此而鬨起了饑荒,那攻陷邯鄲可就容易得多了。”
“所以說,這一年裡不能急。”嬴政道,“一個字,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