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安平忽道:“臣請驗的金節何在?”
信陵君一愣。
鄭安平道:“如無金節,臣何以複命!”
晉鄙跳上車,從懷中掏出銅節,交給鄭安平,有些不滿意地說:“現在才想起來!”
鄭安平在車上接過銅節,揣進懷裡,心裡有些惴惴不安。晉鄙沒有看他,隻顧調著韁繩和馬鞭。
鄭安平披好甲,千斤閘也吊起到城門以上。晉鄙大喊一聲:“公子上車!”信陵君一躍上車,站在車左。晉鄙執好馬韁,鄭安平用手扶住車軾。城門兩邊的士卒都執好戈戟,隨時準備戰鬥。
城守見信陵君跳上了車,大喊一聲:“開城!”
兩名士卒上前抬起門栓,另兩人一人拉住一個門環,城門緩緩向兩側打開。
就在士卒走向城門的同時,晉鄙也啟動了戰車,緩緩向城門走去;當城門打開後,晉鄙猛地一抖韁繩,四匹馬從緩步改成快步,衝出城門口。就在馬車衝出城門口的幾乎同時,城守大叫一聲:“關城!”兩邊門重新被推上,而馬車已經在晉鄙的調整下,加快了步伐。等千斤閘再次落向地麵時,馬車已經消失在月光下。
城裡的動靜顯然也出乎城外五人的意料。他們聽到千斤閘升起的聲音,看到城牆上突然布滿弓箭手,也猜想到有人要出城,趕緊退後,帖緊城牆站住,以免被箭誤中。隨後城門打開,一輛戰車急駛而出,城門旋即關閉,連他們也沒反應過來。耳邊隻聽見信陵君的聲音:“汝等隨後跟上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處城牆突然向外打開,武士們低頭彎腰走出。武士們完全走出後,這處城牆又重新關上,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異樣。
最開始出城的張輒見大家都出了城,便道:“大家都出來了,準備走了。”又對幾名驛卒說:“請帶路前進吧!”
麻三等四人要走在前麵。張輒叫住他們:“現在已經有秦人偷進來了,吾等要分成幾陣前進。汝等不要在前麵,就在陣中行走。”
張輒把人分成六隊,依次前行。帶路的麻三等人則被安排在各隊中,各隊依次掩護,逐層前進。到了時候就停下休息、進食乾糧。等他們走到管城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了。
暗夜中,戰車在草地上顛簸著。晉鄙儘量讓四匹馬保持著均勻的快步,儘可能減輕晃動。信陵君手扶車軾,雙腳用力保持身體平衡,兩眼在月光下探尋著草叢中可疑的跡象。他有信心,五十步之內隻要有一點人影晃動,他絕對可以在兩步之內將他射死。
不過他還是要花更多時間去想前方的事:芒卯怎麼會突然敗退下來?如果秦軍跟著芒卯大軍一起滲透到大梁城下怎麼辦?自己要做些什麼才能穩定住局勢?
他再一次問鄭安平:“芒將軍大軍的確在管城?”
“在管城西北!管城內沒有人,臣出發時,城外剛到了一隊武卒。”
“你沿途沒有看到敗散的兵卒?”
“沒有!”雖然鄭安平有些奇怪信陵君為什麼把城上問過的問題又問一遍,但還是平靜地回答著。他心裡提防著不知從哪裡會飛出一隻箭,擔心他會沒有時間舉盾遮擋。信陵君的問話很分他的心,他的擔心更大了,但也沒有表露出來。
中間駕車的晉鄙粗聲說道:“芒卯最是油滑,他才不會真的去拚命!”
信陵君若有所思地說:“身後就是大梁,想不拚也難了!”語氣平靜,但心裡大約問候了芒卯好多遍。十萬大軍,一萬五千武卒,這是一隻足以攻城略地的力量,但一聲響都沒有,就被秦軍給打敗了。
“君侯不必擔心,隻要十萬大軍尚在,背城一戰,絕無問題。”晉鄙又道。
但信陵君知道,一隻攻城略地的大軍轉而變成防禦城池,這中間的差彆有多大。本來是想狠賺一筆,結果卻變成了保本!就算把本保住了,這筆生意也虧了。但他還是平靜地對晉鄙說:“這少不得是一場血戰,就全靠大夫了!”
三人有一句無一句地交談著,前方竟然出現了火把的光亮,顯然,他們十分順利地來到管城城外,與芒卯派往管城外接應的武卒會合上了。
不知怎的,鄭安平竟然感到有一絲失望,他當然知道不出事最好,但卻好像希望出點事!
晉鄙稍稍放慢行車速度,鄭安平跳下車,向橋頭跑去,一邊跑一邊叫道:“繳令!……繳令!……”
那邊的卒長顯然早就聽到了馬蹄聲,這時已經站在橋邊等候著,看見鄭安平,正在驗節時,信陵君的馬車已經駛過來。卒長跳上車,大聲道:“西行五裡!”又對武卒們叫道:“散開!”
馬車從散開的人群中急駛而過,過了橋,沿河向西駛去。這一卒收了隊,隨著馬車的方向跑步前進。鄭安平著急地趕上那名似乎是領頭的人問:“我怎麼辦?”
那人看了鄭安平一眼,說:“無令,你還辦原來的差事!”
原來的差事?
鄭安平似乎才想起來,自己原來的差事就是在這守著;如果芒申派人來與自己聯絡,自己則負責把接到的節佩傳到下一站,交給麻三。本來他不知道這些差事是什麼意思,現在他知道,所有這一切,就是為了讓信陵君能趕到前線。
但由於他發現了秦軍的斥侯,讓差事變得不同了:他和全部驛卒都返回了長城,而他則乘著信陵君的戰國又回到管城;而按原來的布署,他本來是應該留在麻三駐驛的位置上的。
他有些失落的搖搖頭,不知道是應該留在原地,還是返回到他應該停留的麻三的驛位。而他不由地想起,麻三在那裡竟然還找了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