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卯安排好後,即走向後院。兩名守候在側室門口的侍妾開門將他迎入,她們自己也隨後跟進去。
芒寅則先搬來一甕清酒,為兩位先生酙好;又到後邊廚下叫餐。芒亥等三人卸好車,各自回房更衣畢,也來到堂上。見芒寅前後忙碌,就一起上來相助。兄弟四人合力將饌食搬進暖閣,先敬了兩位先生,隨即自己也依序入席就餐。芒寅舉酒相勸,兩位先生先後祭酒。禮成後,大家舉箸。
尚未開吃,芒亥第一個忍不住,問道:“憋了一路,終於回到家了,倒要請教先生,在宮庭前說的都是些什麼?”
芒寅喝道:“不通之至。誰在宮庭前說了些什麼?”
芒亥一下被噎住了,訕訕地道:“怎記得說了些什麼。隻說說家父要做些什麼,我要做些什麼吧!”
芒寅讚道:“這方是子弟本分!”言畢,拿眼望向上席的車右先生。車右先生鼻子裡哼一聲,隻道:“不過是夜來商議之事,爾可記得?”
芒亥道:“隨大兄出城,領軍與秦交戰。”
車右先生道:“孺子可教也!”嘴裡說著,兩眼隻盯著案中饌食,兩手不停地在盤簋間移動,毫無儀容。隨著一團蘸好醬酢的粟食進入口中,他也停止了言談,仿佛剛才回答的幾句話純粹就是找空說的。
芒寅心中無奈,隻得又望向虎仲先生。虎仲先生隻得放下粟食,飲了口清酒,拱手道:“公子還有何疑?”
芒亥道:“有何疑,每事均不明!哦,敢問先生,申弟的玉佩惹什麼禍了?”
此問一出,舉座皆驚,連車右先生都停下了忙碌的雙手。芒寅道:“偏你心多!”
芒辰沉吟片刻,道:“此事積於心中,究竟不妥。仲兄既問,還是解釋才好!隻是嫌疑,料無大礙。”
芒寅見說,道:“既如此,就勞請虎仲先生了。”
虎仲斟詞酌句地道:“天下美玉,大略出於燕秦和昆侖。季公子的佩玉蓋出於秦。雖來路正當,惟目下秦魏交惡,難免瓜李之嫌。尊父臨陣拜將,季公子佩秦玉恐沮軍心。此亦小心之意。”
芒亥聽聞,道:“如此,明白了。我說申弟有了玉佩為何不懸於帶外,反藏於襟內。蓋此耳!”
芒寅連忙打斷道:“既知此事關係,從此便當駐口不提。”旋言道:“適才父令寅與虎仲先生往陳留運糧……”言猶未畢,又是一陣嘩然。
芒辰道:“父親膠次出陣,已派人赴陳留催糧,為何又讓伯兄出城運糧?”
芒寅道:“日前催糧之時,大梁內外安寧,糧秣無危。而今大梁被兵火,自不能以常情處之,故遣寅出城,相機而行;恐寅不密,故請虎仲先生相助。”
虎仲連忙道:“臣何人也,敢當此言。離城後但唯公子之命是從。”於是兩人又是一通禮敬遜謝。
待二人禮數行完,芒辰道:“申弟已出,伯兄又離,吾兄弟五去其二,家中該當如何?”
芒寅道:“父命猝出,言未及此。惟寅思之,旦日拜將,眾弟必得好生扶持。夜來所議大梁內外所主之事,又將不同。究竟如何,猝然難議。但惟父命是從,舍身相隨耳!”
芒辰道:“吾兄弟雖居危城,實則安堵如山;伯兄出城運糧,似離險地,實則危如累卵。願兄察之。”
芒寅道:“辰弟何出此言?”
芒辰道:“秦軍遠來,非儘得積糧不能安也,必掘庭掃穴。伯兄之糧車豈得安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