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尉公子道:“愚賤亦以此谘家父,卻隻得一頓好罵,再不敢開口。”
虎仲先生道:“多得公子指教,免鄙人魯莽之失。”
正說之間,忽聞堂上大梁尉之聲道:“犬子愚不可及,故隻得喝之;又如何入得先生之目。”
虎仲先生一回頭,正見大梁尉也一身布衣,從堂上下來,急忙轉過身,避到一旁。大梁尉道:“吾等皆布衣,何故避之。禮不下庶人,就都不必行禮了。”此言一出,正準備行禮的芒寅和芒申都被定住了。
虎仲先生道:“大梁尉說笑了。”
大梁尉道:“說不得笑!吾等以布衣出城,即得行如布衣。否則倒不如不改裝束。從改裝起,眾人都需以布衣自處,再不要有貴家之氣。”芒寅、芒申均應喏。大梁尉不滿道:“位次分明,執禮如儀,哪裡有布衣的樣子?”然後不管兩人的尷尬,轉身向虎仲先生道:“先生以為,吾等布衣出城,所為何事?”
虎仲先生道:“大梁尉之謀,豈鄙人所能妄度。”
大梁尉道:“但言之耳。”
虎仲先生道:“但以布衣自礪,蓋效古人臥薪嘗膽之義。”
大梁尉道:“非所謂也。”
虎仲先生道:“布衣出城,出秦人不意,以出奇謀。”
大梁尉道:“其庶幾矣。所謀者何?”
虎仲先生道:“此非鄙人所能知也。”
大梁尉對芒氏二兄弟道:“先生不言,汝二人可知?”
二兄弟俱道:“不知。”
大梁尉道:“此信陵君府之策也。少時便知。”
言談之間,各房陸續有人出來,梁尉公子一一指示放置衣甲;他們要與大梁尉見禮,也被以相同的理由一一製止,相互之見也不再見禮。說實在的,一群人見麵後不見禮,對這群從小就接受禮製教育的公子哥來說,很多人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在後麵出來的人中,芒家意外發現須伯岸公子也在其中。對於不用見禮,須伯岸如魚得水,活躍異常。他一會拍拍這個的背,一會摟摟那個的肩,弄得大家都很不自在。
人到齊了,衣筐重新裝滿,梁尉公子蓋上蓋,喚人進來把筐抬出門,重新裝車運走。眾人圍在大梁尉身邊,都不知其中奧秘,隻拿眼看著他,聽他吩咐。大梁尉哈哈一笑,就身箕坐在地上,招招手讓大家也坐下。這些公子有些懵,有些人跪坐,有些人也學著大梁尉箕坐。須伯岸對那些跪坐的道:“誤,誤,平庶布衣閒時沒有跪的,都是箕坐,隻有在侍侯貴人時才跪。”那些人很不自在地換了箕坐姿勢。
大梁尉道:“席地,箕坐,是布衣之俗。吾等即著布衣,即當事事以布衣自處。禮不下庶人,吾等相互間也不必見禮。隻如須公子,啊不,須伯之行。”見自己被大梁尉讚揚,須伯岸臉上露出自得的神情。見此,好多人都移開了視線,須伯岸也不以為然。
就好像要故意給須伯岸露臉,大梁尉又道:“須伯知布衣之俗最多,由他來說。”
須伯岸挺挺身,道:“布衣之俗,略而言之,就是不畏露醜。爾等想想,為什麼不敢箕坐,怕露腿唄。不怕。汝觀農家耕種,商家搬運,均赤身露體,何曾有羞恥之感?把恥字給忘了,則庶幾矣!”最後一句文話,把大家都說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