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伯岸道:“濮陽呂氏,商家巨賈,生意場上有太公用兵之稱。何意竟委質君侯。”濮陽呂氏自稱出於薑太公,多有巨商,分枝蔓葉,遍布諸行,故須伯岸有此言。
呂伯道:“信陵君禮賢下士,天下聞名;呂某不才,家中諸生意俱難堪大用,凡為百事皆出人下,故委質於人,但求一食耳。”
須伯岸道:“不意一出手,竟是千石巨賈,雖濮陽本家,亦不過如此而已。名門巨賈,果不虛傳!”
呂伯道:“賴信陵君威靈,非區區在下所能為也。”
須伯岸道:“凡商賈無不借重,區區須家,如非籍大王威靈,大梁繁盛,不過苟苟求活而已,何能於生意場上伸展。”
呂伯道:“須兄言語通達,在下敬服,當飲一碗以壯言辭!”說罷起身,走到須伯岸身邊,就要斟酒。須伯岸攔住道:“‘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合當弟子為先生行酒!”兩人爭執不下,席間虎仲先生道:“依老朽之見,二人依序各飲一碗。”
大梁尉道:“虎兄之意甚好,吾為汝二人執壺。”言罷也起身到席外,將水碗交到須伯岸手中,端起水甕,滿斟一碗;須伯岸雙手舉起,奉與呂伯;呂伯雙手接過,一飲而儘,向須伯岸亮出碗底。大梁尉再就呂伯手中,滿斟一碗,呂伯同樣雙手遞與須伯岸,須伯岸雙手接過,也一飲而儘,同樣亮出碗底。虎仲先生大聲道:“交酒飲過,從此同心同意!”一邊鼓起掌來。申氏兄弟在虎仲先生的示意下開始鼓掌;大梁尉放下水甕,也開始鼓掌;眾人不明所以,見幾人鼓掌,也有樣學樣地鼓起來,稀稀落落,不成節律。須伯岸將酒碗重新倒扣在水甕上,雙膝跪下,頭重重地磕在船艙甲板上;呂伯也雙膝跪下,同樣用力地磕了個頭。虎仲先生和大梁尉越發用力地鼓掌,帶得眾人也用力鼓掌。呂伯和須伯岸兩人相互攙扶站起,在虎仲先生和大梁尉的帶領下,掌聲漸漸平息下來,大梁尉和呂伯回到各自的席間。
芒寅和芒申都向虎仲先生投來疑惑的目光,虎仲先生微微閉了閉眼,兩人又把眼光移開。
大梁尉道:“吾等皆呂先生所傭,一切當以呂先生為首,不得再妄自揣度,言三語四。”
眾人齊道:“喏!”那須伯岸如沒事人那般,將碗重新斟上酒,從虎仲先生開始,一一敬酒。又一巡酒過,水甕已空。眾人往常飲酒,總要有些吃食過口,現在空飲,又隻是清水,口中更覺寡淡。呂伯又解下一個腰袋,擲與須伯岸道:“少許菽豆,與諸兄過口。”須伯岸道:“謝呂先生賞!”便一一席前頃出少許,眾人見是烤熟的大豆,還沾了些鹽,雖說不上罕見,卻也對景。眾人放幾粒到口中,香脆甘鮮,比平時彆有滋味,對呂伯又添了許多好感,看須伯岸也順眼了很多,甚至相互看著也都順了眼。
這時天光漸暗,方才在碼頭上的又走過船來,問道:“船已裝畢,是否啟航?”
呂伯道:“那就有勞了!某傭伴頗眾,敢煩再添一甕清酒。一並算還。”
碼頭上的道:“不值許多,何勞多慮。”不多時,又打來一甕清酒。
須伯岸又要敬酒,虎仲先生道:“再飲並要多溺。且斟一碗,各人自取,飲畢再斟。”須伯岸依言斟酒,先遞與虎仲先生;虎仲先生稍抿一口,即傳給下一人。如此一一下傳。飲儘了,就交給須伯岸再斟。
就在眾人飲酒進菽間,船離開了碼頭,向水門外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