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大員按照昨日的朝議,於日出時出現在太廟。夜間啟封的火光他們都看到了,個個心驚膽戰,卻又束手無策。梁王朝上已拜芒卯為將軍,來日太廟行禮,這意味著一切軍務都交與了芒卯。但啟封火起的時機偏偏這麼不湊巧:如果早一天,朝議未定,群臣自然向大王討說法;如果晚一天,拜將禮成,眾人又可向芒卯尋主意。但啟封火起之時,芒卯偏偏已議拜將卻禮又未成,眾人一時不知道誰為主事。有人進宮,魏王不見,稱閫外一切,將軍主之;大王自午後即入太廟祭告,齋戒一日,以待來日拜將。有人至芒府,芒卯閉門謝客,同樣稱正在齋戒以成禮。都知魏相魏齊不通軍事,而主持大梁防禦的大梁尉又已經出城,眾人一時失了主心骨,個個惶惶不安。
當大梁城防報入大梁尉府後,竟由梁尉公子出麵主持。梁尉公子倒顯出將門之氣,雖年輕稚嫩,卻氣度不失,在母親暗中主持和一乾家老出謀劃策之下,倒也無甚失策之處。
就在這群龍無首,強敵壓境,眾人惶恐不安之下,拜將禮的時辰到了。一乾人等不得不強壓心中惶恐,穿戴整齊,乘車聚於太廟之外。而此時,禮儀的主角,將軍芒卯已經衣冠嚴整,端立於廟門之外,叉手執心,目不旁禮,身不動搖,宛如泥塑。身後三子在一丈之外侍立,也是一般端正站立,惟個個以手按劍。無人知道芒氏父子是何時立於廟門之外的,隻知道沒有人比他們到得更早。
隨著時間推移,太廟外的人越聚越多,隨行的車駕在外周圍成一個大大的圈。有資格進入圈內的,自動在芒卯身後,按貴賤親疏排成行列:芒卯是今天的主角,誰也不能搶了他的風頭,哪怕是王公貴戚。
人似乎到得差不多了,廟門還沒開。一眾人等沉默地站著,完全不像平日上朝時,相互間招呼寒喧。氣氛沉重而安靜,連呼吸之聲也難聞,隻有風聲在場中呼嘯。在沉寂之中,天色在不知不覺中漸漸亮了。
仿佛是為了打破這一寂靜,東南方突然傳來一聲響箭,在太廟外的人群中引起一絲騷動。但領頭站立的芒卯就如同定住一樣,連眉頭都沒有抬一下;騷動被迅速平息了。太廟的大門打開了,出現在門口的是魏相魏齊,他一身盛裝,雍容華貴。透過大門,可以清晰地看到門內的情景:太室的階前,麵門而立的是三位王叔分彆捧著鉞、節杖和一個木匣,不問可知,匣內一定是征調全國兵馬的虎符。梁王冕旒朝服,位左麵右而立,身後是內史。
魏齊出門下階,執手當心,趨至芒卯前:“魏卿齊奉王命,請芒卿卯就將軍位,芒卿其勿辭!”
如泥塑般在門前站立了一個多時辰,似乎已經石化的芒卯,仍然不動聲色,隻從身體深處發出低沉的聲音:“臣德薄才微,不堪大任,願辭!”
魏齊道:“王不許!”
芒卯道:“臣寡德鮮能,有辱王問,願再辭!”
魏齊道:“王不許!”
芒卯道:“臣再辭而王再不許,臣不敢固辭,願就太廟請於先王!”
魏齊道:“王將於太廟候卿!願卿即赴太廟。”魏齊轉知向太廟而行,芒氏父子隨後跟隨。至廟門階下,四人立下,魏齊進門,向梁王行禮,梁王回禮。芒卯遂高聲道:“士芒卯,奉魏卿齊召,至太廟朝王!”
魏齊回到門前,道:“不敢勞動芒卿,惟王祝於先王,不及出拜,願卿恕之!”
芒卯道:“士辱王下問,合當拜見。”
魏齊下階,以禮相邀。芒卯回禮。魏齊從左邊上階,禮敬芒卯走右邊。芒卯回禮,跟在魏齊身後,從左升階。魏齊再辭,芒卯定要走左階。魏齊於是前麵領著,將芒卯帶至梁王對麵,麵左而立。王向芒卯行禮,芒卯回禮。如是者再。隨後,內史從袖中取出一片木牘,口中念念有詞。芒卯行禮,王回禮。身邊的人將節杖交給梁王,梁王捧與芒卯,口中也說著些什麼。芒卯雙手接過,口中也說些什麼,將節杖交與魏齊。然後是鉞,最後是虎符匣子。三樣東西交接完畢,王再行禮,芒卯回禮。王帶著三位王叔和內兄上了台階,進入太室。芒卯則和魏齊一起走向太廟大門。在台階上,芒卯依次將虎符、鉞和節杖交給芒亥、芒辰和芒未。三人接過各自的家夥,兩手捧著,立在階下。芒卯下台階,魏齊送下,兩人互禮。太廟大門在咯吱聲中關閉。
芒卯轉過身,目光嚴峻,高聲道:“不才承王恩,持節鉞虎符,掌家國之權。是值戰亂,願與諸君共之!”
眾人齊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