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先生恭敬回禮,卻向對席道:“本次車夫甚為壯勇,非尋常可比。敢問二叔,何人所傭,得如此勇士?傭金幾何?”
此言一出,對麵的唐叔立即變了臉色,手往衣前伸了伸,終於叉手當胸,推聾作啞。曹包道:“某飄零天下,窮困於滎陽。不意得唐叔相助脫困,遂與唐叔應募行車。”
夏侯先生轉向唐叔:“唐叔忠義之士,奈何墮入牛馬之間乎?”
唐叔臉色數轉,終於歎了口氣道:“此中緣由難與人道。欲就近於密室,可乎?”
唐叔此言一出,張輒、夏侯二人均神色大變,正欲出言相阻,信陵君卻慨然道:“正欲就教於先生!軍中實難有密室,堂旁書房,時為節符所在,旁人非經召喚不得接近。不知能如意否?”
唐叔盯著信陵君看了半晌,道:“果賢君也!”伏身於地,而後立起。信陵君也隨之而起。張輒悄悄碰了碰信陵君的腳,信陵君並未理會,一揖將唐叔讓到大堂東側的書房內,隨手關上房門。
張輒與夏侯交換著不安的眼色,又不能將這種不安顯露於外。夏侯臨時充當起賓相,大聲道:“君上且與唐叔敘話,吾等何不與曹叔痛飲相酬!”於是座位靠近門邊的幾個門客出去,尋來一甕酒,幾隻盞,放在上座之間。夏侯先生舀出酒來,道:“東席為張先生為首,西席為曹叔為首,且為酬。”曹包與張輒略略一辭,離席而起。其餘門客齊齊行禮,亦從座起。於是從夏侯敬曹包起,曹包又敬張輒,東西席相互敬酒酬唱,氣氛瞬時熱烈起來。張輒與曹包飲過酒後,並不就座,而是轉向各自的隊尾,沿路引見於眾門客,曹包興奮得麵孔發紅,瞳孔放大,加之酒性發作,嗓門不知不覺地高了上去,與一眾門客相言甚歡。
一巡酒畢,曹包和張輒又回到隊首。夏侯又重新舀酒相酬,曹包叫道:“酒且斟下,卻該敬君上與唐叔,不可錯過。”
夏侯道:“君上與唐叔時在書房密談,如之奈何?”
曹包道:“何不請之!”
夏侯道:“目下書房仍節符所在,實軍機大事密談之所,如無召喚,非但不得入內,即近前亦不容。違者按軍令,誰敢近前!”
曹包聞言,不管不顧,大聲叫道:“吾等眾人唱酬已了,願請君上、唐叔相酬!”
堂內雖然氣氛熱烈,嗡嗡聲不斷,絕不清靜,但這一嗓子直壓過一切雜音,清晰地傳了出來,所有正在交談的人都不自覺地停下話語,把眼光看過來。堂中陡然一靜,眾人心中都生出一股怪異,又很自然地把眼光投向書房:好像信陵君和唐叔進去了很長時間,怎麼毫無聲息?
怪異的寧靜可能隻持續了片刻,但在人的心中顯得十分漫長。寧靜中,書房裡傳來了信陵君的聲音:“曹叔快人,吾等來矣!”聽到此聲,張輒和夏侯心中一鬆,幾乎暈厥。書房門隨即打開,信陵君和唐叔手牽著手,出現在門口。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信陵君和唐叔走到甕前,唐叔在西,信陵君在東。夏侯舀出一碗酒,敬與唐叔,道:“唐叔真義士也,人所欽敬,且滿飲此盞!”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唐叔接過酒,一飲而儘。卻從夏侯手中拿過酒舀,往盞中舀滿酒,捧與信陵君,道:“久聞君上賢德,今得一見,猶有過之,某幸何如之!借酒寄心,願君上滿飲!”
信陵君接過酒,道:“得唐叔令眼,吾無憾矣!”亦一飲而儘。堂中歡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