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大堂,張輒意外發現夏侯先生欲從側門往後走,於是追上道:“夏侯先生還不安歇?”
夏侯道:“草料未辦,卻為末事所擾。”
張輒道:“某之罪也。當與先生共當之。”
正言之間,堂後轉出信陵君,道:“孤之罪也,當與先生共當之。”
張輒、夏侯道:“豈敢!”三人一同來到後院,繼續完成被曹、唐二叔打斷的工作:張輒斫草,夏侯搗,信陵君捧水。
張輒道:“君上處變不驚,臣等欽羨。”
信陵君道:“欽羨何來?”
張輒道:“唐叔非刺耶?”
信陵君道:“然也。”
張輒道:“唐叔非壯勇乎?”
信陵君道:“然也。”
張輒道:“而君上獨與之處,不亦勇乎!”
信陵君道:“唐叔,義士也,非義莫為。誅孤,義也,非也?”
張輒道:“受人之托,奮不顧身,義也。”
信陵君道:“仁者,天下之大義也。君臣、父子、夫婦、朋友,無不以仁愛為正,相伐為失。吾以仁愛,彼以伐害,何者為義,何者非義,寧無公論乎!”
張輒道:“君上所言,雖為正理,然涉危蹈險,非趨避之道也。”
信陵君道:“先生所言,金玉不易。然吾思之,一路行來,遇刺者數,或避或殺,均非良策。惟化敵為友,方是根本之道也。無忌自問,此心可對天地,有必誅之過乎?何奮身忘命,毀身成仁之士,紛紛而為敵乎?固有過,寧不可教也?”
夏侯先生道:“君上蹈危如夷,已得唐叔之心,善之善矣。然後當如何?”
張輒道:“今禍不在外,而在蕭牆之內也。”
信陵君道:“不得妄言!孤對君則忠,對臣則信,禮義孝悌雖不儘,心私慕之。聞過雖不能輒改,心輒歡喜。上下和睦,聖人之教也,吾願景從之!”
張輒道:“君上金玉之教,臣等儘領。臣竭愚忠,願君上聽之。”
信陵君道:“無忌失禮,先生莫怪!先生但言,無忌靜心受教。”
張輒道:“今小城諸軍穩定,城防已備,除大軍來攻,不可動搖。此可為之本也。其餘諸軍,心腹難知。如禍起蕭牆,惟恃小城一隅,以待其變可矣!”
信陵君沉吟片刻,道:“夏侯先生以為如何?”
夏侯道:“堅守小城,其一也;整軍返大梁,其二也;單車獨返,出其不意,三也。”
信陵君道:“吳子,魯人也,文侯用之,而得西河,善始而不能善終。孫子,齊人也,入魏而不用,徒遺大敵。衛鞅,衛人也,既入魏為庶子,而魏不能識,遂入於秦,而成霸業。此數子者,孤常恨不能與之同時,把臂言歡,促膝就教。夫士者,待之以國士則國士,待之以敵國則敵國。孤願儘交天下之士,而不願為仇讎。”
信陵君言罷,張輒、夏侯都沉默下來,隻顧乾手中的活,不再說話。良久,信陵君道:“孤言若有失,願先生教我。”
夏侯長歎一聲,道:“君上之所言,臣等不及也。故無言以答。”
張輒道:“個中機關,還在大梁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