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道:“敝邑當入魏之門戶。凡東入魏者,多往敝邑歇馬……故敝邑多逆旅,少農家……隻臣等親族力耕田畝……而盜賊由此而多。”
仲嶽道:“俗雲,盜亦有道。貴邑為盜之道若何?”
城主道:“臣於此道深惡痛絕,不敢稍與。”
仲嶽道:“雖不親與,亦有耳聞。”
城主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臣與此所知甚少。”
夏侯道:“城主其但言所知者。”
城主想了想,道:“臣聞,四野流民,無安身之地,或數人,或十數人,或數十人,聚於山林湖澤,但以劫掠為生;行商或亦賊也,或虧蝕無歸,或本小逐大,交易則為商,劫掠則為賊,蓋無定也;城中逆舍亦有從賊者,亦有與賊交者,亦有賊之暗線者,不一而足。”
仲嶽道:“汝觀此事蓋何賊所為?”
城主道:“臣實不知。”
夏侯道:“先生問非其人也。”隨轉向唐引道:“唐先生必知其人。”
唐引道:“大梁以西,大股一家,小股三五家,均係有力者為之,非關商旅也。商旅至此,必得參拜,方得入關;否則非但交易無成,重則人財兩空。但得參拜,必得安穩也。”
城主突然倒拜於地,道:“此臣之幼子所為,臣萬死莫贖!”
仲嶽驚訝地望望城主,又看看夏侯先生和唐引,見後兩者都是一副本該如此的表情,心下恍然,遂俯身回禮道:“父為子諱,禮也,城主又何與焉。願城主但言其詳,以啟吾知。”
城主道:“臣本管氏,失國後,族居此地。唯此處四方交輻,戰亂頻仍,乃漸漸四散,現居此者不過十餘戶,均力田養生。大魏都梁,三代以來,戰亂稍息,而商旅漸多。小邑擔水於東道,頗有微利。而商賈亦漸集散,設坊舍於其間。稍起小城。以敝族世居於此,乃推吾父為城主,耕作習戰,聊備治安。耕作費多而利少,商賈價高而利多,二三十年間,族中健兒漸棄農經商,力田者不過十餘。而盜賊掠於外,俠士強於內。臣之處境,其實狼狽。”
夏侯道:“城主勿乃過謙。城中高門大院,惟君府也;兵甲戰器,惟君有也;倉檁之下,錢糧豐盈,君為首也。”
城主道:“此非臣之所有,蓋城眾暫存耳,豈臣獨有哉!”
仲嶽道:“以此惟見城主得民之望也。……君少子前往營中行刺,今又刺眾公子,卻是為何?”
城主道:“臣三子,惟幼不肖。交結豪強、俠士、商賈之輩,好劍厭農。所從皆江湖好勇之人,頗以忠義相標榜。前為人所誘,往營中行刺將軍,幸為識破,不稍增罪,而身以戮滅。其所從者必不平,相與為仇,而刑於眾公子。”
仲嶽道:“以汝觀之,乃少子朋輩所為乎?”
城主道:“能一擊而殺九公子者,方近惟此耳!”
仲嶽道:“少子擅劍,吾已知也。亦舞戟乎?”
城主道:“如君所言,臣宅五兵俱在,兒雖不肖,何者不習!臣亦不能約束。”
仲嶽轉向唐引道:“唐先生以為如何?”
唐引道:“管季非無名之輩,小邑之中,亦一霸也。非此子,城周諸俠寧無事乎!從豕三遊。豕三,梁西強豪也。”
仲嶽問城主道:“豕三居於城中乎?”
城主道:“未所聞也。”
唐引道:“豕三居關中,偶至小管城,必從管季。身自隱匿,他人不知其強豪也。”
仲嶽道:“可得而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