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城外的小聚落,進入田野之中,四野無人,唐叔小聲道:“呂伯欲何為?”
呂伯道:“君上所命,不過欲得軍糧耳。糧從啟封來,從華陽來,有異乎?”
唐叔道:“呂伯欲……”
呂伯道:“華陽尉所欲,不過金耳。君上照其價賈之,不亦宜乎!秦人已於啟封開軍市,吾等便至啟封,恐亦難得糧;何如就其糧而食之。”
唐叔眼中閃過一道光,道:“呂伯心善。如吾則破華陽,儘掠其糧,又有何妨。華陽尉,豖犬也,去之不難。”
呂伯道:“何謂也?”
唐叔道:“君不見華陽尉赴宴,隻單車乎?”
呂伯仍道:“何謂也?”
唐叔道:“是必城中無心腹,身邊無猛士也。孤家寡人,偏身居高位;德不配位,死何足異!”
呂伯道:“此非某所敢知也。但決於君上可也。”
須伯岸道:“唐叔所言是也。以金賈之,難免蹉跎;不如一擊中之,事必協矣!”
呂伯道:“須公子亦殺人劫貨耶?”
須伯岸麵不改色,道:“雖無預,亦耳聞也。”
呂伯道:“某行商經年,亦少識也,願聞其詳。”
須伯岸道:“華陽尉赴宴,不過三人耳,雖一劍客可擊之,況有唐、曹、鄭三叔乎。”
呂伯曰:“吾意揣度之,華陽尉赴宴非止一端,果擊之易,奈何眾商寧受其羈使藉若此,得無一二壯士擊之哉?若無華陽卒護衛,則貨不出其境,得無猛士為其左右乎?”
呂伯此言一出,路上眾人均陷入沉思。唐叔道:“呂伯所言是也,然又非是也。若無華陽卒護衛,則貨不出華陽境,固有猛士在焉。然單車而出,無人護衛,絕非其常。吾等假商之名,猶以曹、鄭二叔托名護衛,況華陽尉貴人哉!”
須伯岸道:“昔聞諸家嚴,商盜本一,其實盜也,盜之而不得,故賈之。既為商賈,即入盜群矣,無一時而可放其心。”
呂伯道:“如令尊所言,天下無商矣。”
唐叔道:“商道如兵道,無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華陽尉何恃而出城入府,寧白府乃其類乎?”
須伯岸拍手道:“唐叔一語中的,足釋吾疑。白府久在華陽,必結韓庭;華陽尉數易,而白府不動如山,非樹大根深,寧可持久哉!”其他人也有恍然大悟之感。
呂伯道:“是也,白府久曆商賈,樹大根深,必也上下盤結,不可動搖。華陽尉初至,雖言王孫,根基不固。呂不韋一言入城,而華陽尉不疑而出,非心交腹結,寧得如此。白府居中斡旋,寧無一羹可分乎?”
話頭一開,眾人順著這一思路,一路想開去,竟覺得白府、華陽,乃至韓王,無一不居心險惡,此行前程暗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