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老道:“其人居無定處,或在道邊,或於簷下,或居荒舍,豈有定哉。得即肆於酒坊,散則遊於四方,何得有常!”
郭先生道:“父適言貴鄉欲往啟封糶糧,曾季或隨護衛。敢問糶糧者何人,集於何地?”
鄉老道:“不曾參聞,想是在鄉長府前。——前行三五裡。”
在張、郭等與鄉老相談時,唐叔就蹲坐在身後一間房舍籬下,似長途跋涉疲累後稍歇,擺出一副不經意的樣子,卻將幾人的對話聽了個真切。聽到正經事說完了,唐叔先站起來,略撣撣土,自顧自地往前走了。三人見唐叔已行,又與鄉老閒話幾句,也作禮告辭。
邑中隻此一條大道,唐叔在前,三人在後,並不顯得突兀。走不多遠,果然見一座建築,高兀突起,在眼前儘是低矮房舍前顯然旁若無人。細看,應是一座門樓。門樓並不高大,但四周動靜儘可一覽無餘。順著由房舍圍出的道路拐一個小彎,這座府邸現在眼前:築有土牆,四周無房舍相鄰,門前自然形成一方廣場,對麵有一照壁。一望可知,這裡就是鄉老口中的鄉長府。但與鄉老所言不同,廣場上並無輜車。
走在前麵的唐叔發覺問題不對,四下一望,隨便找了個出房的人,拱手行禮道:“長者有勞!”那人走到籬前,亦抬手回禮道:“客人何事?”
唐叔道:“吾聞貴鄉有糧運啟封,特來趕工。卻不知集於何處?”
那人道:“往日有工俱集於府前,今則不然,改館舍前。前行五裡,有通衢者是。”
唐叔道:“為何此時尚無車馬。”
那人道:“汝不見殘月當空,尚早,尚早。”
在唐叔與人交談過程中,張、郭三人不動聲色,稍稍放慢腳步,隻在唐叔前後。唐叔打聽完消息,繼續向前趕去,自然與張輒等三人走到並排。
張輒道:“館舍將有糧車,不便歇息。”
唐叔道:“有車往啟封,亦屬有利。但往打探切實。”張輒悄悄望了望郭先生,見郭先生麵無表情,就輕輕咳嗽了一聲。
唐叔匆匆走了。張輒等三人在後麵隨行。張輒悄聲道:“隻此一條小道,如何通得大軍?”
郭先生道:“小子曾言,秦軍隻身而來,履敝而不換,恐以輕軍在前,輜重在後。”
張輒道:“軍無糧草不行。輜重在後已數日,側吾而行,豈非兵家大忌?”
郭先生道:“正是。如能探知秦人輜重所在,破敵必矣。”
張輒道:“先生有何妙計?”
郭先生道:“秦人取山道間行,突至南關,破關而入,隻一日,便取啟封。沿途不擾民宅,不掠糧草,奈何?此必彆有他策也。”
張輒道:“何策?”
郭先生道:“吾亦惑於此也。輜車留於山間,難免為人所乘;如藏於山穀,又非所能……”
張輒道:“如藏於城池,奈何?”
郭先生猛然悟道:“華陽?”
張輒道:“華陽城欲運糧萬石,寧秦粟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