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人一齊禮道:“將軍清雅!”
張輒道:“華陽尉者,韓王之胄,而守華陽者也。諸先生盍言華陽尉之趣事,以博一笑。”
呂伯聞言,率先道:“吾見華陽尉,當在前日席間。直斥微賤卑庶之人,而敢臨士人之上。”遂擺出一副莊嚴姿態,學著華陽尉道:“洛乃天子所居,奈何禮樂崩壞若此!寧洛邑周人墮落至此,自下於商賈乎?”
呂伯誇張的表情,果然引得眾人麵上掛上笑容。張輒道:“華陽尉奈何言此?”
呂伯道:“臣位在須公子之上,故華陽尉有此言!”
眾人皆笑。夏侯先生笑道:“咄,張公子何墮落至此,自下於商賈乎!”呂伯詳作惶恐道:“微賤久在商賈,少習禮儀,舉動失措,有失體統,死罪死罪!”
信陵君笑道:“華陽君何對?”
可能呂伯滑稽的表演引發了白艮內心深處的回憶,他自然地接著學道:“士子惟有一事不可稍離於心:吾祖乃血食者也,非他可比!自甘墮落,神弗福也!”
呂伯則學出他最有感觸的話:“士人失禮,吾甚不忍,客商勿怪!”
仲嶽先生十分感興趣地問道:“以華陽尉之見,席次若何則合乎禮儀?”
呂伯道:“華陽尉論曰,士庶不同席,禮也;須氏外客,亦不得坐東道。須公子乃叨陪於西席之末矣。”
眾人又笑。仲嶽先生又問道:“此何宴席?”
白艮道:“此華陽之常也。華陽每有商隊,必也傭請城中兵士衛戍。以貨值,當十抽一,百錢得一卒隨衛;卒日食一鬥,錢十。”
仲嶽先生問道:“此華陽舊例乎,尉新政乎?”
白艮道:“實乃新政,惟為舊尉所立,實行經年。”
仲嶽先生偏要一問到底:“何時所立?”
白艮與同席的幾人商量了片刻,回答道:“約舊年今時。”
陳和道:“吾乃諸行中首為此例者,亦因秋後運糧,故憶得真切。”
巴宰也道:“吾等皆從陳行知此政。行政之初,吾等皆欲通關節而得減免。奈舊尉咬定不放,關節不通,虛擲多錢!”
信陵君看向呂不韋,這個小子一直沉默不語,甘願居眾人後。呂伯見信陵君在看呂不韋,遂叫道:“不韋盍言華陽之事!”
呂不韋從座起,躬身見禮,道:“小子無狀,敢言所知。華陽雖貴胄,貪而多食,食無揀擇,形肥少威儀,惟以淫濫恫嚇,自高大也。將軍當知,不怒而威者,上也;怒而威者,中也;怒而不威者,下也。華陽舉止失措,喜怒無常,而欲立威,仗勢而勉行之,必不久也。華陽者,韓之門戶,邊邑之重,何以任此不威不重者守之?”
滿座唏噓之聲四起。信陵君亦長跪拱手道:“不意得小兄金玉之言。敢問貴鄉貴氏?”
呂不韋道:“衛人呂氏,不敢當將軍之稱,願呼賤名‘不韋’。”
呂伯道:“不韋實白行庶子,呂行實洛陽呂氏,同宗也。呂行因他事纏身,委辱弟仲代管。仲何德也,能為此哉?故小大之事皆聽之於不韋。”
白艮亦道:“不韋名為庶子,實塚宰也。白家小大之事,一應委之,必得安妥。”
呂不韋道:“小子何德,得諸父過譽。”
信陵君道:“不韋即知尉之虛實,必知韓王任之守華陽,蓋有其意也?”
呂不韋道:“華陽天下之衝,守尉不威不重,寧其不守乎?”
信陵君心中一緊,道:“何謂也?”
呂不韋道:“小子濫言,將軍其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