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嬴道:“四兄可為汝解惑。”
陳四謙道:“小子何能,直心偶然為之,實不知其妙竅也。”
侯嬴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解釋道:“汝等以為芒府與公子府所爭者何?”
一人回答道:“梁尉府數千武卒。惟此武卒缺糧少將,無能為也。”
侯嬴道:“所言不虛。數千武卒,二府所爭也;其所藉者,惟在糧秣、軍械、良將也。此三者,芒府何有哉?況梁尉公子者,大梁尉獨子也。梁尉公子往依大梁尉,人之情也。於情於理,梁尉公子及所部武卒必歸信陵君,而芒氏不能遏抑也。而簫先生一往,芒府即於武卒中得一提環,旦夕整頓齊備,芒氏得上下其手也。四兄之策,誠高遠矣!”
座中一人不滿道:“如此,四兄助芒府乎,助君上歟?”
侯嬴道:“明助芒府,暗助公子。何以言之?芒府、公子兩不相能,而聯絡不絕,互為依恃,上利社稷,下利庶民,中得王心,實魏家宗廟之幸也。若無簫先生居中調理,武卒一歸公子,芒府再無憑恃,必多方設防,百策應對,秦反在其次也。”
一人不滿道:“父言何其不明。兄弟相爭,外人得利,此人所共知也。豈有將軍與信陵君爭,反有其利乎?”
侯嬴道:“兄弟不和,賴父母嫂媳周旋其間,方能共居於簷下。如父母不親,嫂媳亦仇,兄弟其可共生乎?簫先生正身負二家和合之任,故四兄所為甚當矣。”
見眾人還是一臉茫然,侯嬴道:“四兄其自言之,為何留簫間於囿中?”
陳四道:“吾但見梁尉公子、囿中守及君上門下,同心一意,定要歸於君上,而芒府門下拒之者甚力。遂思留簫先生居其間,或可轉圜;如小子一人,芒府聯絡委於何人?則城內外交通絕矣!”
侯嬴道:“正為是理!但得直心,不是他求。”
眾中一人又問道:“奈何內外交通?”
侯贏笑斥道:“愚不可及!內外不交通,何能協力相助!惟以信陵君一人可乎?”
那人把頭一縮,不做聲了。
侯贏把話題又拉回來,問陳四道:“梁尉公子何言?”
陳四想了想,道:“梁尉公子多憤而申斥,而事一決於尉老。”
侯贏道:“尉老亦於席中?”
陳四道:“然也。尉老坐於梁尉公子之下,公子言聽計從,不敢稍悖。”
侯贏道:“囿中守尉早附尉府矣,非獨今日。”
陳四道:“囿中尉沉默寡言,不知其心。”
侯贏道:“若不得其心,囿中守豈敢自專!”
陳四道:“席罷,吾三人馭一乘,直馳大梁。餘三子隨梁尉公子而去,餘五乘儘歸營中矣。”
侯贏道:“梁尉公子得三子之助和車乘之資,必再得囿中之贈。所部當成勁旅,不可複製矣!”
座中一人不滿道:“奈何長信陵君威風,父皆不以為然。”
侯贏又是一巴掌拍過去,道:“汝孺子何知!軍國之事,豈敢以自喜好為歸依。今信陵君多遂其誌,而芒將軍內外不定,非國家之福也。故以信陵君得誌為慮也。”
那人不服,道:“將軍不得誌,此魏之所失;信陵君不得誌,此亦魏之所失。奈何魏失之將軍,又必失於信陵君乎?”
侯贏一愣,麵色轉為嚴肅,沉思良久,長跪作揖道:“汝言是也。正當如汝所言。惟將軍豈有所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