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賈大夫微笑道:“倍價糴糧,實非遂利之道也,乃從其權也。若論遂利,自當賤買貴賣:以半價糴之,以倍價糶之。”
信陵君道:“秦人反其道而行之,奈何?”
大梁尉道:“此必國中少糧,而就糧於敵也。此窮寇也,迫之則急戰,緩之則內鬥,必可乘也。”
信陵君道:“何以緩之?”
大梁尉道:“以兵臨之,而不與之鬥。徐以糧草耗其錢財,虛其庫帑。秦人縱有金山,終有虛空之日。”
信陵君道:“約需幾日?”
須賈大夫計算道:“秦人十萬,人日食一鬥,約萬石,所費六十萬錢,日不過百金。誠九牛一毛也。十萬眾之起也,率日費千金。今隻百金,而欲耗其國帑,誠難也。”
大梁尉道:“貨貿者,有利有失。常價糧石三十錢,今價六十,是吾石得利三十錢,而秦失其利,是吾獲倍利也。”
須賈拱手道:“大梁尉之言甚當,臣深領。”
信陵君心中十分失望。聽到大梁尉的豪言壯語,以為他有什麼奇策妙計,原來卻是這個——荒謬得連須賈都懶得和他爭論。剛剛升起的信心當即破滅,但又不能在臉上表現出來,遂微笑讚歎道:“滴水穿石,此大梁尉之謂也。雖不中,不遠矣。秦人,虎狼之師,關東六國皆不能抗,固非旦夕所能破之。持之以久,是乃上策。敢問持久之策?”
大梁尉道:“昔者,秦人以五十萬寇河西,武卒不過五萬。吳子乃一陣殺之,秦人破膽,三十年不敢窺河西,此武卒之力也。今秦人不過十萬,吾武卒乃二萬餘,若得其用,一陣可滅也。”
信陵君道:“敢問用武卒之法?”
大梁尉道:“戰陣之運用,乃在臨機而變,又豈能預定哉!”
信陵君道:“願大梁尉早整戰陣,以破秦人!”
大梁尉道:“非敢遲也,實力難從心也。小兒頑劣,願為驅馳。”
信陵君道:“公子少年掌軍,起止合法,動靜有度,真公之子也。”
大梁尉道:“犬子何以當之。”
眼見得從大梁尉這裡得不到什麼乾貨,信陵君又轉向芒氏兄弟,問道:“二公子久隨芒公,必得其傳。將以何教我?”
芒亥拱手道:“臣愚鈍,不堪策劃。君上但有所用,萬死不辭!”
眾人皆道:“真勇將也!摧鋒折銳,必也公子!”
芒辰道:“家父守大梁,君上軍華陽,正相犄角,得其大勢。秦軍向大梁,君上出其肘腋;秦軍向華陽,大梁捬其後背。秦人左右不得其意,必退走。而吾可躡而乘之。”
信陵君道:“公子此言,甚合兵法。原交通內外,勿使斷絕。”
芒辰道:“日一使,必無斷絕。”
信陵君道:“芒大子其有訊否?”
芒辰道:“今者軍使方出,明日方歸,未得其便。”
信陵君道:“一日一使,旦日方得互通消息,勿乃遲乎?可一日三使,晝夜不絕,方合公子我的犄角之說。”
芒辰道:“謹諾!”
信陵君道:“敝府有車乘見在城中圃田,若軍使有需,即可乘之,以便其事。”
芒辰拜道:“臣何幸,得君如此。”
信陵君最後轉向須賈道:“不出樽俎之間,而折衝千裡之外,此大夫之謂也。大夫其勉之,大夫其勞之!”
須賈道:“臣何德,敢承君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