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信陵君到中軍拜訪晉鄙大夫,把晉鄙給嚇了一跳。信陵君告訴他,自己隻是想了解一下前沿的部署和未來的行動計劃。晉鄙道:“臣正要往前軍巡查,願公子同往。”信陵君欣然應喏。
晉鄙大夫備好一乘車,自己親自駕馭,讓簫間向信陵君講解沿途所見。車後是一隊護衛的武卒。信陵君帶來的門客,被安插在護衛中間,他們沒有著甲執戟,在一群整齊的武卒中十分顯眼。
晉鄙駕車從右往左,按正常巡營的節奏一一巡視,簫間則在車上一一指點著工事或陣營,向信陵君介紹作戰重點,甚至需要重點關注的要點。這兩人的合作十分和諧,簡直到了心念相通的程度。晉鄙駕車的節奏與簫間介紹的節奏如此合拍,讓簫間的介紹顯得既流暢、自然,重點突出,又周到全麵。信陵君懷疑簫間是不是已經從芒府出來,轉投晉鄙了。
巡視工作整整持續了一個下午,中間除了有幾起臨時處理的營務,幾乎沒有受到打擾。由於幾乎沒有受到秦軍的壓迫,晉鄙將防禦前沿向前推進了近乎五裡,組織了多道防禦陣地。簫間向他介紹的各種戰術動作,則非常切合信陵君目前的知識水平,深入淺出,通俗易懂。整個過程中,信陵君幾乎沒有開口,完全沉浸在眼前的情景和簫間的講解之中。隻有在進入各營的時候,晉鄙會大聲宣布:“將軍勞軍!”引得全營士卒都從地穴中出來列陣。信陵君則一一拱手慰勞。
地穴的設計看來的確不錯。在這幾天中,民軍各營已經砍伐了大量樹木,在地穴頂上支起棚頂,防風擋雨的效果更強了。
巡營回來,晉鄙請信陵君吃了晚餐再回城,信陵君也有意與晉鄙談一談:下午的巡營,隻有簫間在唱獨角戲,晉鄙和信陵君都沒怎麼開口。
還是信陵君、晉鄙和簫間三人進了大帳,門客們被營司請去休息——武卒營司有獨立的地穴,至於晉鄙與中軍將,自然住在旁邊的房舍中,大帳隻是辦公場所。
幕布隻圍了三麵,空出的一麵通向院落,對麵的一麵挖了個門,用門簾虛掩著。進到帳內,簫間略一拱手,就坐到角落中一個幾案旁,開始處理案上堆積的簡牘。晉鄙則將信陵君請入院中。
院子的主人已經被請走,這座院子主要由中軍將居住,因為他帶來了很多家臣和門客,晉鄙孤身一人,隻住了一間耳房,簫間則住了一間廂房。中軍將正在院中與人閒談,見晉鄙和信陵君進來,過來見過禮。晉鄙道:“將軍巡營至此,於吾軍晚餐乃歸。”
右軍將聞言,立即送上一頓馬屁。晉鄙道:“將軍且於堂上暫歇。”
信陵君道:“正要請教大夫,就於堂前明亮。”
中軍將聽了,立即叫人備酒,送到堂前。
雖說是堂前,但晉鄙還是讓信陵君進了大堂,隻是不坐在屏風下,而是在門邊坐下,即有亮,又保密。三人按軍中規矩,信陵君居中,晉鄙和中軍將一左一右。家臣搬來酒具果盞,中軍將揮手讓他們退下,自己親手斟酒,將果脯端給各人過酒。
三人各飲一盞酒,吃了一個果脯。信陵君道:“魏相命吾等堅持一月,敢請二卿教我。”
中軍將大大咧咧地道:“公子勿憂,軍事一任大夫,必無差池。”
晉鄙道:“和議將成,最忌意外。雙方不動,是為上策。秦人減兵,亦顯此意。吾堅壘而守之,示之無進犯之意,亦絕秦犯我之計。魏相、芒將,皆是此意。”
信陵君道:“教戒令漸漸而止,奈何?”
晉鄙道:“天寒地凍,衣食不周,一日一練,甚為嚴苛。能保無凍傷及中風寒者,乃為上焉。一月瞬息而過,公子當計一月之後。”
信陵君道:“大夫其言遣軍之計乎?”
晉鄙道:“然也。遣軍非比尋常,簡冊文書眾多,要一一置辦。一月恐難支也。”
信陵君大驚道:“今日即當為乎?”
晉鄙道:“民軍三十營,百五十餘鄉裡,十萬之眾,但書其名籍,日得三千,非百人不辦。何況記其功績、民爵等項。必得多人相助,及今而始,一月乃得成也。”
信陵君道:“大夫計之是也。全營諸士,任憑大夫差遣,不敢有違。”
晉鄙道:“臣思此番遣軍與往日不同。何者?往日遣軍,戰事完畢,得勝歸國,各攜功績,自入鄉裡。今則不然,戰事未畢而書其冊,誌其功績,勞其辛苦,而身猶餐風飲露,耳猶聞金鼓聲之聲,心猶懼鋒鏑之害。若為所知,士氣必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