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的火堆邊原來坐的都是車兵。車兵被全部調走後,中央的火堆旁就隻剩下小奴和蓋聶孤零零地坐著,連仲嶽先生和郭先生都坐在車後,整頓弓箭,準備戰鬥。
在仲嶽先生的暗示下,靳先生發現了這一明顯的漏洞。他讓到營外偵聽的驛卒回來,命他們坐在小奴兩人身邊,從現在起,他們的任務就是保護這母子倆,彆的全不用管。五人都是武卒,雖然沒有經曆過戰爭,但基本操作還是會的,各自整頓好弩箭,把戟放在自己膝側。隻有鄭安平比較慘,他的戟被信陵君給廢了,就一直沒有戟使用,他在營地先後折了好幾根樹枝或竹竿,都不太趁手。幸虧一路上沒有戰鬥,否則一旦進入近戰,鄭安平必死!現在,他膝邊放的就是一支新折的略粗直一點的樹枝,一頭被火烤得焦黑,磨尖。
蓋聶看上去心情激動,似乎迫不及待地要看到一場好戲。小奴則十分平靜,跪坐在火邊,低眉順目。
馬蹄聲現在幾乎所有的人都能聽見了,借著月色,可以看到一騎騎馬飛馳而來。營中篝火未熄,火光可以照到五十步開外。靳先生跳到旗鼓車上,擊了一聲鐘,清脆的鐘聲傳出很遠。營中所有車左均控弦上箭,將弓舉過頭頂。在營後整隊完畢的車右們則分成兩陣,繞到營柵的兩翼。
靳先生看到騎兵衝到火光照耀的範圍內,騎士已經不再是披著銀色,麵前已經被火光照出跳躍的紅色。靳先生果斷地擊響了鼓,車左們拉開弓,射出第一支箭。幾乎同時,這隊騎士忽地拔轉馬頭,向兩側馳去,等箭落下時,他們已經閃出箭雨的範圍之外。
靳先生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又擊了一聲鐘,車左們再次控弦上箭。但騎士們馳到射程之外,竟然不再往前衝,而是繼續向兩側飛馳,似乎是要繞到營地的後方。後方有馬有牛,不容有失,靳先生隻得用鼓聲命令分散到兩翼的車右主動上前,迎擊騎士。就在兩邊即將對陣時,騎士突然改向,從兩側直向營地衝來。靳先生急將車左調向兩翼,準備阻擊兩翼衝擊騎兵,正麵的火光中鬼魅般的閃出十幾個人,均身著黑衣,迅速跨越過五十步距離,來到車陣之外,快速搭箭上弩,向著正中火堆的那群人射擊。
鄭安平最先發現了這群人,他站起來,高喊著:“正麵有人!”幾步邁了出去。其他驛卒見狀也都各執兵器站起來。靳先生聞聲也發現了這批人,趕緊敲鼓示警,讓營中的短褐出戰。但車乘擋住了他們最直接的出擊道路,他們必須繞到營後,或者推開車乘才能出去。
車乘同樣擋住了箭道。五名武卒撲到車旁,準備射擊時;那些人已經搶先射出第一批箭。五名驛卒全部被射中,猶如遭到重擊般倒下。但由於身著三重皮甲,他們隻是被巨大的衝力重擊,矢尖入肉不深。麻三最先爬起來,一把拔出射入皮甲的箭矢,發瘋似地迎著弩箭而上,一哈腰,一拱勁,把一乘車給掀翻了,車後的黑衣人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壓倒在地上。麻三大喊著爬上車要衝出來,十幾支弩箭齊齊對準了他,扣動弩機,將他從車上轟了下來。
已經從地上爬起來、拔出箭矢的其他驛卒見麻三遇難,頓時瘋狂,抄起家夥就衝上來。這幫殺手把剛剛上弦的箭全都打在麻三身上,鄭安平他們上來時,再想上箭已經來不及;而這時,從後門殺出的門客們也已經逼近。這群黑衣人猛地一掀那乘翻倒的車,一麵稍稍擋一擋武卒們猛衝的步伐,一麵救起被壓的同伴,四個人各抬起一隻手足,迅速向黑暗中退去。
騎士們快速過去與他們彙合,兩人一騎,飛馳而去。短褐的門客追了一程,畢竟腳力趕不上馬力,距離越拉越大,隻得放棄而歸。
四名驛卒已經顧不得追殺刺客,一起把車掀開,將麻三救出。十餘支箭,大部分射在皮甲上,有幾支射中的胳膊,一支箭深深嵌入大腿根部,射斷了大動脈,鮮血如湧泉般,順著箭杆一股股飆出。被調到兩翼的車左們由於受到敵人欺騙,麵色鐵青。仲嶽先生也在他們中間。
麻三的表現自然被他們都看在眼裡。仲嶽先生離開行列,過來施救。他讓驛卒把麻三拖到火堆旁,以便清楚地觀察傷情。布防的任務全都交給了靳先生和曹先生。
胳膊上的箭已經深入至骨,根本無法拔出。用短劍劃開皮甲,甲上的箭雖然入肉不深,但量太多,把整個胸前都紮花了。巨大的衝擊力讓胸口塌下去一塊,已經開始讓麻三呼吸不暢。最要命的大腿根部的一箭,血流如湧,任四名驛卒如果用力按壓,也止不住。
麵對如此重的傷,仲嶽先生也是束手無策,甚至讓他減輕點痛苦的辦法也沒有。他命弟子把自己的止血藥全都拿來,敷在傷口上,雖然明知沒用,純屬浪費,但還是這樣做了,希望有萬一的可能!
麻三的麵色越來越蒼白,脈搏越來越快。忽然,麻三清醒過來,見到仲嶽先生和四名驛卒,笑了,道:“兄弟皆在,先生亦在……如君上在,則至善矣!”
眾人都忍不住抽泣出聲。仲嶽先生道:“麻氏之勇,微庶必親報君上,君上必有封賞!”
麻三一笑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