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卯到旁邊的簽事房,發出了今天的第一道命令。代表魏王詔令的簡牘就此由侍郎送往囿中。
夜裡,段子乾趕回大梁,神情緊張地先見了魏齊,再到大梁門交差。芒卯、魏齊也隨之來到大梁門與信陵君一齊聽段子乾的報告。
段子乾的第一句話竟是:“吾等儘為韓為陷矣!”竟然哽咽失聲。其餘幾人都望著他,等待他平靜下來。
段子乾平靜了一會兒,道:“臣往秦營,奉上摯禮,責秦失信。穰侯乃斥魏背盟合縱。臣儘陳並無此事,穰侯言,韓人言之,焉得為虛?韓與魏盟,共擊於秦,秦雖退,韓乃進兵,躡秦之後,非欲擊秦乎!臣縱千言,亦難辯也!”
在座諸人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秦人反誣魏人背盟,而魏竟然無言以對!總不能說韓軍的行動與自己無關吧!
在一片尷尬之中,侍郎回來了,傳回晉鄙大夫的回話:囿中距圃田不過三十裡,與秦營最近才二十裡,將軍若需攻秦,臣即發兵——惟不可移營相近!
這下弄得芒卯更形尷尬……
信陵君遣走侍郎,趕緊打岔道:“魏國外交,多委須賈大夫。今段子複命,樽俎之間,難以為也,可谘之於須賈大夫!”
信陵君的建議得到眾人的讚同,連段子乾也連聲稱是。於是遣人請來須賈大夫。
須賈大夫到後,問了問段子乾出使的經過,然後道:“秦貪惏無已。既得韓軍,複欲魏城。虛言恫嚇,以求利也。段子何以歸?”
段子乾道:“臣言歸告王也!”
須賈大夫道:“段子若歸,可告穰侯,穰侯有疑,王其犧牲玉帛以釋之!但見其所欲可也。”
段子乾道:“王並無犧牲玉帛所加也,臣何敢言!”
須賈大夫暗自搖頭,道:“子言犧牲玉帛,秦必不允而倍之,子其趁勢而諉之,與王何乾!”
眾人皆為這一機妙的談判技巧所折服,發出會心一笑。
仲嶽先生在笑聲中道:“段子之厄既解,可備言使秦之事!”
段子乾這次徹底放鬆下來,感覺自己這場使命並未失敗,沒有了剛才的沮喪,有了信心,便自然而然地向優勢的方麵組織自己的記憶,道:“臣以十車入秦營,言魏王之使也。驗過節符,乃引至中軍,麵見穰侯。”
仲嶽先生追問一句道:“胡陽其於側否?”
段子乾道:“穰侯與胡卿共見也。胡卿曰,吾秦皆道段子君子也,言必有信,乃許以盟,奈何背信而毀盟耶?臣答言,毀盟者,非魏也,入魏地也,非秦而何?盟誓於前,侵地於後,豈泱泱君子所為!胡卿曰,魏於華陽暗伏韓軍,吾等不察,若非穰侯洞見,幾為所害。今四萬韓級猶在,段子尚有何言說!臣聞此言,汗如雨下,不能應答。”
須賈道:“段子可言,華陽者,韓邑也,魏暫籍以屯兵。今兵已散,華陽自歸於韓。非魏所能知也。”
段子乾道:“臣亦言,韓之進兵,非魏所知,奈何歸罪於魏乎?胡卿赫然言,段子何欺之甚也!韓軍之出也,非魏屢屢催討之援乎!秦魏之和也,魏猶不退韓援,是明與秦盟,暗以兵襲——背信之尤也!臣又無言以對。”
魏齊恨恨道:“韓若聽魏言而退,又何勞須賈大夫往返勞頓,魏王再失三城!”
須賈大夫道:“子可言,魏與韓援,乃在盟前。大國降罪,小國不得不告入於鄰國,以求其援。大國降盟,小國自喜於免死,亦告盟焉。鄰國不以小國為意,非小國所能為也!”
段子乾道:“臣亦言,魏亦告盟於韓,與三城者,以謝援也,非謀秦也。胡卿勃然變色,曰,予韓三城儘出秦地,何敢有辯?”
這一下,在座三人都驚到了,齊聲道:“何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