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進大梁,到大梁門附近一拐彎,就進入南城;再一拐,便到了魏公子府。遠遠看見張輒站在門前等候。
四人下了馬車,車迅速被家臣接過。張輒見他們過來,早已降階相迎,將他們揖讓入門。進了門,轉過簫牆,信陵君已經在不遠處迎候,身後站著好幾名先生,郭先生、靳先生、曹先生和曹包都在其中。信陵君搶上前來禮道:“鄭公子初臨,甚慰孤心!”
四人按照昨天和仲嶽先生商量的禮儀,奉上大雁,伏拜於地,道:“臣等謹奉摯,拜於魏公子信陵君前。臣等蒙君上之恩,得奉席下,必當竭力,以圖報效!”
信陵君也伏拜於地,道:“無忌寡德,敢得諸義士之獻,願以辭!”
四人道:“臣等皆慕君上忠義,德被四海,不敢或忘。謹以投效,願勿辭!”
信陵君道:“得義士投效,孤何德以當之!願勤匡孤之過,補孤之陋,非為一身,但全社稷!”
四人皆道:“謹諾!”
對拜一禮,五人站起,再對諸先生見禮。禮畢,一起上堂。信陵君坐在中間,門客們坐於主座,鄭安平等四人坐在客座。
信陵君道:“四子鎮於管,雖為孤之封邑,實當魏之門戶。必有以教我!”
鄭安平道:“非敢言教,但有所疑,願君上及諸先生解惑。”
信陵君道:“公子且言!”
鄭安平道:“管邑當魏之門戶,戶不過百,當以守禦為先,當以富庶為先?”
信陵君道:“民者,國之本也,無民則無地。故當以富庶為先。吳子曰:‘君能使賢者居上,不肖者處下,則陳已定矣;民安其田宅,親其有司,則守已固矣;百姓皆是吾君而非鄰國,則戰已勝矣。’願子行之。”
鄭安平道:“謹諾!管邑之民皆化外也,當以刑威之,當以德懷之?”
信陵君道:“懷德為先,刑威則次之。”
鄭安平道:“謹諾!化外之地,設有盜賊,當何以禦?”
信陵君道:“儘付於民!”
鄭安平道:“設有強敵至,當何以禦之?”
信陵君道:“長城、圃田以為助也。”
鄭安平道:“守禦之策,願諸先生計之,臣等行之!”
信陵君道:“靳先生可為公子一謀!”
靳先生從袖中取出一幅地圖,走到信陵君座前打開,其餘諸人稍稍圍過來。靳先生道:“管邑小城,當長城外三十裡,方則裡許,有戶百餘。四野之田,不過四五百畝,民皆力商,智狡而性惰,非編戶力田者可比。其外十裡有廢城,乃故管國也。城垣廢頹,荒草叢生,野獸出沒,盜賊嘯聚。兩城之間方十裡,地平無陂,惟荒草溫野,怪石嶙峋,然溝壑縱橫,土肥水豐,實良田也。自小邑至長城,方三十裡,當大道也。植以桃李、鬆棗之屬,必有其宜。管國廢城,其地被河而阻,形勢甚優,誠立國之基也。公子其在意焉!”
鄭安平拱手道:“先生之言,誠金玉也。當銘肺腑。以先生計之,複廢城,其費幾何?”
靳先生道:“廢城雖小,亦千人守也!今隻百人,守之不固,故勿複之。”
鄭安平道:“先生之計誠有以也。然吾之所慮,其邑糧秣不繼,若無城旦之勞,土木之役,恐難為命。此冬春之時,當興土木。開田之後,猶需力農。故願先生計之,城旦之役,年費幾何。”
信陵君道:“公子之計是也,孤慮所失。此當熟籌,未可孟浪。公子其待之。”
鄭安平道:“百戶百丁,皆在軍中,何等而歸?”
信陵君道:“民軍之遣也,此軍非魏民,不在遣中;非武卒也,不歸大梁。乃使暫居囿中。”
鄭安平道:“既為魏民,複不可緩,當即遣之。”
信陵君道:“誠如公子之言也。然其民狡黠,素無王化,恐難服之。”
鄭安平道:“君上仁義布於四方,天下英雄且儘歸之,鄉野之民何難哉!”
信陵君道:“公子其有策乎?”
鄭安平道:“曹叔久在草莽,必得其計!”
信陵君道:“公子誠智士也,豈獨勇士哉!”
曹包見鄭安平點到自己,也隻得站出來,道:“夫草莽者,皆附於英雄,聽於長老。臣往言於長老,告以歸魏,長老應喏,惟言邑中糧少,當比救災之例援之。”
信陵君道:“比救災之例……是得其口糧與糧種……”
鄭安平道:“君上可勿計口而濟,但計畝而濟可也。管中野大畝少,須拓荒開畝。得畝一,則為一畝之種;得畝百,則為百畝之種,則人人奮力矣!口糧之例亦類,有一日之役,則有一日之食。”
信陵君道:“若濟之,得糧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