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做夢一樣,隻兩天時間,鄭安平就從魏長城外的管邑,來到楚新都陳國城下。眼前的這座城邑自然不是陳城,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土圍子,但依然開設了逆旅、車鋪和船行。周圍這種小城邑還有一些。城外沿河兩岸多有商鋪,商家後麵都有一座或兩座大倉。陳四帶著鄭安平一點彎路沒走,直接進入到一個逆旅裡,找到了要找的人——一名楚國商人。
陳四很恭敬地上前行禮道:“小子謹申公家右先生之命,謁見胡先生。”
胡先生望了望陳四,有些疑惑道:“右先生言有鄭先生欲入秦,敢問係足下乎?”
陳四從身後請出鄭安平道:“此乃鄭父!”
胡先生望了鄭安平一眼,雖然目前形容憔悴,但雙目有神,腰板挺直,手握一根木棍,一望便知行伍出身。胡先生趕緊上前施禮,道:“微庶胡萌,謹見鄭先生!”
鄭安平道:“鄭某初登貴邑,得逢先生,幸何如之!”
胡先生道:“申公府右先生再三拜上鄭先生。敝阜商鋪還要多多倚仗!”
鄭安平既不知道申公是誰,也不知道右先生是誰,更搞不清楚這些商鋪要如何倚仗自己,隻能含糊地應道:“但得效力,不敢有辭!”
胡萌已經為鄭安平一行預定了下處,現在立即讓逆旅主人將鄭安平一行帶到下處。逆旅主人見這行人中隻有家眷,卻無行囊,很是奇怪,問道:“貴家車乘、行囊尚在彆處,容敝人取來。”
胡萌接口道:“鄭先生乃貴人,車乘行囊乃在其後。”
逆旅主人見鄭安平一行人的打扮,怎麼也和貴人搭不上,心知有異,深悔多嘴,不敢再問,連忙把一行人帶到一個打通的三間房舍中,主人和胡萌暫且告退,讓眾人休息。鄭安平與小奴一間,陳四和蓋聶一間,五旺單獨一間。
見主人和胡萌退去,鄭安平趕緊把陳四叫到正間問道:“爾等所言申公府右先生,何人也?”
陳四有些詫異道:“鄭父不知?”鄭安平一臉無辜地搖搖頭。陳四道:“豕三兄言,至陳訪胡先生,但言申公家右先生,必得其助。”
鄭安平道:“汝何以得見豕三。”
陳四道:“吾與豕三兄素無聞也。月前,豕三兄訪侯父,侯父告吾,魏王或撤武卒,武卒缺額雖眾,勿複募也。乃願隨鄭父入秦否?吾乃乞食之人,寄寓侯父,終非長策,乃願追隨鄭父,同往秦國!昨日豕三兄至大梁,取吾至其宅,告以鄭父將歸秦。囑予同行。言鄭父不諳陳間地理、土語,恐為人所誤,乃命入陳後,由諸事吾當為先。遂告以入此逆旅,訪此胡公,及言申公家右先生事。鄭父一應不知?”
鄭安平如五雷轟頂,呆了半餉,知道自己是被算計了;而且這個算計是個大陽謀,甚至可能從張祿入秦就開始了。他來不及細想,道:“吾自月前於管邑得晤豕三兄,至今經月未見。豕三兄之謀,吾亦無知。但知入豕三兄之宅,必有相隨之人,不意乃陳四兄。得見胡先生後,複當何如?”
陳四道:“豕三兄言,得見胡先生,全依胡先生之計而行,一行所需,亦由胡先生經辦。吾等但從之可也。”這下鄭安平才安下心來:原來胡先生並不需要倚仗自己什麼,相反,是自己要倚仗胡先生。
戶外有人敲門,打開,一名小僮拎著一隻瓦罐,上麵扣著幾隻陶碗,恭敬放在門前,道:“主人敬花茗,客其品之!”
鄭安平從來沒聽說過“茗”是什麼,看向陳四。陳四上前回禮道:“客謹謝!”
小僮又道:“敢未起火?”
陳四道:“於途儘水路,未能及也。”
小僮道:“敢問何食?”
陳四道:“但一粥一菜足矣。”小僮禮敬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