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大家認為,接受趙國的建議,完成交易。
為了避免失信的風險,魏冉要求,一定要在趙交割完濟東三城後,秦才交割太原三城。但公子郚堅決不同意,說由於秦是強大的一方,如果趙交出濟東三城,秦反悔,或提出新的條件,趙會十分難辦。魏冉反問,如果秦交出太原三城,趙反悔又該如何?公子郚回答道:“秦,大國也;趙交好之不睱,焉敢犯之!況臣在鹹陽,若趙欺秦,臣願當鼎鑊!”
魏冉再讓一步,說秦也可以派公子去趙國為質,隻是必需先交割濟東,再交割太原。公子郚有些憤然道:“趙,小國也,願交好大國。以地易地,實欲得大國之善也。大國多方猜忌,甚失所望。若大國無所信於小國,無所親於小國,小國願以辭,繕甲厲兵,以待罪也。”
魏冉見再談下去可能就要破裂,隻得放棄。把公子郚多留了幾天,施加些壓力,見無濟於事,隻得作罷,同意了公子郚的意見,先交割太原三城。
公子郚的隨從大都跟著去了太原,和相府的使者一起辦理移交事宜,隻留下公子郚和五名隨從。
從鹹陽乘船到黃河邊,必須棄舟,走到上遊,從上郡再乘船到藺。
上郡原是翟人的領地,魏國後來占領這裡,設立了上郡,但五十多年前就已經割讓給秦國。那時,現今的秦王還未出世,甚至他的母親也還待字閨中,還不是秦王的羋八子。上郡境內是被河流切割得千溝萬壑的高原,這反而為防禦提供了極大方便。魏和秦都在這裡構築了強大的防禦工事。
上郡所治在膚施,這個地方以中山國王子的名字命名。趙武靈王滅掉中山後,把王子遷到此處;它此前叫什麼已經不知道了。王子雖然失國,但經濟實力還是遠遠超過普通人,這裡也就漸漸繁榮起來。
藺就在膚施的對岸,背靠呂梁,麵向黃河渡口,尋常千軍萬馬也難以突破,是抵禦西麵之敵的重要堡壘。但另一方麵,它需要依托東方的基地,離石、茲氏,就站在它的背後,成為它的後援。所以藺的防禦方向隻能麵向西方,對東方的來襲幾乎沒有抵抗能力。——這也是為什麼魏冉一直覺得藺、離石十分雞肋的原因:雖然能夠獲利進入趙的通道,但對趙的進攻卻少有防禦能力。
從膚施過了河,進入藺,這裡雖然是防禦堡壘,但卻遠離真正的前線,所以守備十分薄弱。越往東,緊張的氣氛越濃厚。離石已經可以算是前線了,它扼守著離石水河穀;從離石再向東,是茲氏,這裡本來也為秦軍所占領,但最終未能守住,落入趙人之手,從而切斷了離石與祁之間的交通,祁孤懸於平原之內,隨時有可能被吃掉。
進入離石後,相府丞轉達了秦王的決定,秦軍放棄祁、離石和藺三城,移交給趙國。儘管沒有歡呼,但相府丞明顯感到離石官員都像放下一塊沉重的負擔。
要去祁,必須經過茲氏。有了趙國使者,事情變得簡單了。驗過節符,茲氏讓開道路。當一行人穿過茲氏時,也能明顯地感覺到茲氏內沉重的氣氛。茲氏切斷了離石和祁之意的聯係,這意味著,它要同時承受來自祁和離石兩麵的壓力。
根據事先擬定好的計劃,一行人先進入晉陽,談判移交的具體事宜。畢竟,兩國在這裡對壘了十年,敵意很深,稍有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引起不可預料的結果,甚至爆發大戰。所以,雙方的一切行動都必須事先達成諒解!
和使者們同行的,有離石尉;祁尉也在得到通報後及時趕到晉陽。晉陽是趙氏起家的地方,當初智伯恃強欺淩趙氏時,趙氏依托晉陽,生生耗殘了強大的智伯,策反韓、魏兩家共同滅了智氏。後來趙氏被正式策封為諸侯,晉陽是趙國第一個首都。後來雖然遷都於邯鄲,但晉陽始終是重要的戰略區,配備有雄厚的兵力和堅固的防禦體係。被秦國在太原境內楔入一個楔子,對晉陽來說,也是十分不愉快的事。
趙國使臣的到來,讓晉陽守十分意外;而來談判的內容,更讓他喜出望外!秦國竟然要主動撤出祁、離石和藺,自己惟一要做的,隻是讓開道路,不要阻攔!為什麼要阻攔?夾道歡送也願意!所以,無論離石尉和祁尉提什麼要求,晉陽守一概應允,包括運出祁的財貨!
談判既定,相府丞就進入祁,協助安排撤軍事宜。使臣大部留在晉陽,隻派了少數人在秦趙之間進行協調。過程很順利,從祁來回運輸,總共運出了千乘以上的財貨,幾乎把祁搬空了。
秦國的行人和趙國使臣分彆駐紮在茲氏和晉陽,處理撤退過程中的糾紛。——幾乎沒有什麼糾紛,所有的糾紛都以趙人讓步而結束。離石尉高度緊張:萬一發生了矛盾,他必然第一時間作出反應。離石的軍卒們也都枕戈待旦。
順利,順利,還是順利!祁的士卒和官員全部撤出,乘船到了對岸。他們運出的財貨早已運過了河。然後是離石的軍卒,最後是藺。趙國非常配合,一般要等秦軍全部撤出後兩天,才派軍隊進入,杜絕一切可能的矛盾糾紛。
一切移交辦理完成後,相府丞提醒,該去交割濟東三城了。
使臣以一副驚訝的目光看著相府丞,道:“濟東三城何事?”
相府丞心裡一沉,壞了,果然受騙了!他竭力保持鎮靜,用平靜的語氣道:“趙以濟東三城,易太原三城。今太原三城已歸大國,自當依約以濟東歸敝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