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巡探的結果是,長城已經被秦軍占領,秦軍已經征集了數百艘船,正在不分晝夜地擺渡過河。
廉頗聞訊大驚:長城是邯鄲的第一道防線,以漳水為池,城高十丈,河對岸還有鄴城為以屏障,正常從南麵是難以攻克的。但如果比北麵……北麵是長城護衛的對象邯鄲啊!誰會防著從邯鄲方麵來的進攻?!廉頗頭發炸,渾身發冷,遍體汗流。無論如何,這場戰役趙國都輸得慘了:秦國已經明顯地找到了進攻趙國的另一條道路:從上黨走閼與至武安,直趨邯鄲郊外!在這條路上,邯鄲幾乎無險可守,完全敞開大門!胡陽隻用了兩萬部隊(這是他從趙奢那裡得到的消息),就成功地把邯鄲攪了個遍,而且眼看就要全身而退!
好在秦軍正在過河,如果迅速趕到長城,正好可以俟其半濟而擊,那是秦軍最為虛弱的時刻!
廉頗下令部隊依次急進,務要在黃昏前趕到長城外。
長城戍卒的屯兵之所被稱為武城,那是一座周長達十裡的龐大城池。平時屯兵,戰時則是守禦漳水一線長城的據點。武城周圍湖泊、沼澤密布,河流縱橫,極不便於大軍團作戰。如果有強敵就算連續攻克鄴城,渡過漳水,打破長城,他也會陷落於河汊湖澤之中,而建立在丘陵之上的武城,就是敵軍首先要拔除的釘子。而所謂長城區域,其實就是由半壁城牆圍成的這麼一個湖沼地區。對於南來的敵軍來說,這裡就是一個陷阱。
然而從武安沿滏水出擊的秦軍則沒有這麼麻煩:他們順水而下,直衝城內。四周的水澤反而阻礙了趙軍的機動和集中,武城的衛兵雖然發現了他們,發出了警報,但卻來不及收縮起足夠的兵力;武城縱然堅固,無人據守也就是一個擺設,在秦軍優勢兵力的攻擊下,武城根本沒有發生實際戰鬥就潰散了。
司馬靳把大帳設在武城,把滏水和漳水上的船隻都控製起來,成為自己機動的工具。來自涇渭、黃河兩岸的秦人,有不少劃船高手,現在被推舉出來,負責駕船。原船主願意效勞的,也被允許擔當副手。司馬靳在調集了足夠船隻後,迅速向漳水對岸運送了五千人,夾河而陣。
黃昏時,王齕帶著前軍五千人趕到;兩個時辰後,一名公大夫又帶著兩千人趕來,隊伍中有公子繒及其諸公子,還有兵曹及部分潛伏的秦人。司馬靳派出軍使去尋找胡陽,報告王齕、公子繒、兵曹一行到達的消息,並說自己已經派出部隊搶占了漳水對岸,我軍的退路已經打開。
王齕轉達了胡陽的意見:要在長城一線予趙軍以打擊後,再行過河。得到加強的秦軍,現在已經達到一萬七千人,除五千在漳水對岸,暫不宜調動外,其餘一萬二千人以逸待勞對付趙軍三萬人,大家感覺還是有把握的。
在長城區域,滏水是一個重要的地理因素,它橫穿整個湖沼地區,可以通航,是整個長城地區的重心。不用說,大家的思路很自然圍繞著滏水展開。
兵曹在趙國邯鄲周圍潛伏了半年時間,偵察的重點自然就是邯鄲和長城。雖然多次探查,但兵曹依然難以把握其中的奧秘。他把自己畫的長城周圍的略圖攤在大家中間,供大家參詳。但實在說,要在短暫的時間內讀通地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大家還是看著兵曹,準備聽他的意見。
兵曹道:“武城麵南,可謂固矣;而北麵不足禦之。司馬之行可以證之!臣以為,迎中更渡滏水,入武城,越漳水而南,是為上策。沿滏水而陣,擊趙軍於半濟,是為中策。越滏水而擊趙軍,是為下策。”
司馬靳道:“孫子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臣且思之,若趙軍北來,將何計而擊南軍?”
兵曹道:“願聞五大夫之見。”
司馬靳道:“非臣所能知也。然臣已命家人、文書,儘擇武城圖書簡冊,儘以觀之。或有所得。”他從懷中取出一幅圖式,攤在席前,道:“諸公細觀,此圖何意?”
兵曹、公子繒、王齕都湊到跟前,大家都看不明白。這是一份地圖,而且是長城周圍的地勢圖,這一點大家都清楚。但一則大家對地形不熟,圖上的山川形勢很難與現實世界匹配起來;二則,圖中的文字是趙書,與秦書有很大的差異,在座的竟然沒有一人習過趙書,所以大家都看不懂。曾經想過找趙人翻譯,但想找到能通趙、秦兩地之音的,竟然不易。兵曹和公子繒等人雖然在趙國潛伏半年,幾乎相當於文盲,隻會說趙音,並不通趙書。兵曹突然想到,中郎是“趙國通”,提議請他過來商議,這才解決了問題。
典客中郎過來後,掃了一眼地圖,道:“是乃長城形勢圖。”遂把圖上的標注一一念了出來。大家隱約地感到,這可能是一副軍力部署圖。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猜詳到淩晨,才大致搞清楚這副圖的大致意思:這是長城遭到攻擊時,邯鄲援兵增援的計劃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