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陽君和高陵君亦皆喏喏。秦王道:“吾將國事儘付於柱及張卿,自歸宮中,調瑟弄琴,與諸子戲。”
太後道:“如此甚佳。”
安國君道:“太後之命非敢違也。惟臣少德無能,於事皆難妥處,皆需王勞心!”
太後道:“夫國事,雖繁亦簡,其要者,惟在得人。秦王之威加於天下,非王之所為也,要在臣子。初有智囊樗裡疾,舊臣司馬錯;複有穰侯、向壽、華陽諸君,複次有武安、左更、中更之屬,今得張卿,試之於河東,可以任之。”
穰侯道:“臣謹啟王及太後,張卿之才,蓋於天下;其視天下如掌指,非常人所能及也。惟其攻伐之道,臣以為不妥。昔者,秦東出中國,皆為晉所阻;而晉得號召,諸侯常聚兵於函穀。雖賴先祖之德,及士臣之力,函穀不失,然空耗錢糧,而無寸功。今秦有陶,陶者,天下之中,商賈集焉,財貨聚焉,一動則天下皆動,此天所以資秦也。太子因之而質大梁,而死事焉。——然張卿視若無物,屢以廣陶為說,目為臣之私也。臣請王及太後明鑒,陶非臣之陶,乃秦之陶。陶之於秦,猶車之兩輪,鳥之雙翼,缺一則顛撲矣。願王察之!”
秦王沉思片刻,道:“寡人將以張卿為相,願穰侯且歸陶,任意而治之,或入或出,或戰或和,寡人不與焉,一聽穰侯。其可乎?”
穰侯道:“臣孤身前往,恐難如意。”
秦王道:“相府所藏,儘皆入陶;穰侯之兵,皆聽其出。其有不足者,但以少府補之,奈何?”
太後道:“少府之所缺者,老婦亦當補之。”
穰侯道:“臣當細籌其策,以報王與太後。”
太後道:“吾常督汝子息,願令多寵。今老矣,不以筋骨為能。家中妾婦,其有能生養者,願皆出之;其老者,願皆養之。”
穰侯又紅了臉麵,道:“喏!臣多內寵,實太後之命也。今複遣之,亦當從太後也。”
太後道:“夫子息者,必勤耕耘,乃得收獲。似汝三五輟之,焉可為?”
穰侯道:“非敢輟也,實不可為!”
太後道:“猶誑也!豈有其姬夜夜伴宿乎?汝雖多內寵,而枕席常曠,猶可言乎?罷,罷,汝自為之,勿複曠他女可也。”
穰侯低頭不言。華陽君打岔道:“穰侯遠出,諸女不便,或當出之。”
太後道:“汝亦當歸國,汝等皆當歸國,非止穰侯也!”
華陽君問道:“何故?”
太後道:“汝等皆居鹹陽,而穰侯獨歸陶,諸侯必疑。若汝皆歸國,則必為王所遂,諸侯無疑也。”
華陽君道:“太後所見是也。”
太後道:“吾雖老矣,枕席之間猶不減常日,惟今痰甚,乃減之矣。王與諸君,亦當如之!”又一次把大家擠得無話可說。
從太後宮中出來,秦王即命安國君發檄陶守,令其為穰侯建府邸。又發檄給南陽郡,令其為涇陽君在封地宛、高陵君在封地鄧營建府邸。華陽君的封地新城在洛陽城外,營建起來最為困難,需要動用外交力量。秦王讓安國君找張祿去辦。
這樣大張旗鼓地為四貴在封地營造府邸,在鹹陽不啻於一場政治地震,所有人都知道,四貴已經失去往日的權勢,而且再也回不到舞台中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