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道:“何以言之?”
仲嶽先生道:“鄭氏之臥病於華陽也,君上但問其傷,未及其心。鄭氏之長管邑也,君上但問其功,不聞其所對。鄭氏縱有屠龍之技,其奈無龍何!”
信陵君道:“鄭氏亦賢能之士乎?”
仲嶽先生道:“若非賢能,君上何無忘懷於心耶?必也其人卓然異於眾人,而君上心知而意未達,當麵錯過!”
信陵君道:“孤少德無才,有所缺漏,惟賴先生救之!”
仲嶽先生道:“非臣敢諱君之缺也。鄭氏之出也,臣方悟其人非尋常士。乃陰觀其左右,數年乃得。”
信陵君大喜道:“先生何所得?”
仲嶽先生道:“夷門衛侯嬴,乃其人也。”
信陵君道:“是何人也?”
仲嶽先生道:“世外奇人。耳目遍於天下,觀天下如諸掌指。然自隱於市,不求名利。”
信陵君道:“士人之學也,必以售。有學而不售,其學奈何?”
仲嶽先生道:“其人之學也,未知其所出,蓋天也。君上其有意乎?”
信陵君道:“願先生為吾薦之!”
仲嶽先生道:“彼亦不識臣,奈何薦之!”
信陵君道:“卿何以知之?”
仲嶽先生道:“其道有三:鄭氏安平,其學由何來?臣訪其舊友管邑三子,乃知侯嬴其人。臣暗訪侯嬴,乃知芒氏與其有舊,而其子弟曰陳四者,亦歸於秦矣!”
信陵君驚道:“芒氏?陳四?蓋芒卯乎?”
仲嶽先生道:“然也。芒氏之舊交也深,臣多方探尋乃得。而陳四居夷門數歲矣,蓋尋武卒以為出身。武卒之廢也,而陳四去矣。”
信陵君道:“廢武卒,誠有不得已也。非出本意。而失一賢才。”
仲嶽先生道:“芒氏、鄭氏、陳氏、張氏,皆與其往來,其餘諸士如豕三者,亦與其交結。”
信陵君道:“是何人也,上至公卿,下至屠夫,儘皆交結,其人何許人也?”
仲嶽先生道:“是乃奇人也。”
信陵君道:“吾欲訪之,可乎?”
仲嶽先生道:“若無故而訪之,將何所謂?”
信陵君道:“得其賢而訪之,何礙?”
仲嶽先生道:“侯嬴現居夷門衛府,其門下頑劣者眾,君上其得而入乎?”
信陵君沉吟片刻,道:“但得賢者,必也往矣!”
仲嶽先生道:“君上其微服而往,先得其情。”
信陵君道:“願先生導之引之。”
仲嶽先生道:“容臣思之。”
幾天後,信陵君下朝後,和眾門客吃過早餐,就驅車出了南門,往門客所住的聚賢裡而來。半途,信陵君和仲嶽先生下了車,閃到一片稷田裡,早有三名門客在那裡等候。他們換了裝,拉出一乘輜車,五人一齊坐上,複往夷門而去。
牛車走得緩慢,大約半個時辰才到夷門,這時夷門前已經沒有多少入城的民眾了,夷門的守軍也都各自坐下歇息。這時見一乘輜車入城,一名士卒起身問話道:“何來,何因,何往?”
仲嶽先生跳下車,從身上掏出一枚木牘,呈上道:“庶等乃梁東曙裡民嶽仲,長老娶婦,約庶等采辦酒肉等物,將往市集,日昳即出。”
仲嶽先生正說間,信陵君則望向這些散坐在地上的士卒。那名盤查的士卒走到一名老者麵前,悄聲報了;老者從案上取下一支節符,上下書了“昳”字,交給士卒遞給仲嶽先生。信陵君看向那老者時,那老者正好也望過來,與信陵君眼光相對,兩人都是一震,各自從對方眼光裡看到了不尋常的東西。那老者立即叫道:“且住!”自己站起身來,走到車前。仲嶽先生急忙過去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