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仲蘇厲帶到堂側的一座小間內,一隻幾案上擺放著果品和酒肉,一麵靈牌,上書“秦公大夫白伯”。蘇厲並無其倉致祭之品,隻能取出一串錢來,雙手捧到案上,哀哭三聲,伏拜三下。白仲在幾案旁回禮。
祭畢,兩人再次回到正堂,與白起東西對坐。白仲隻捧來一尊清水,舀出奉上。白起道:“家遭不祥,諸禮輕慢!”
意外的情境,把蘇厲準備好的話完全打亂了。現在明顯不宜再頌揚白起的武功卓著,勞苦功高之類。蘇厲想了些慰問的話,向白起表示了哀悼。白起雖然神情明顯悲哀,但卻對蘇厲的話並無反應,隻是依禮回話。蘇厲撞了個軟釘子。
蘇厲道:“周王再三致意武安君,天下名士,周、召、呂望之功不益於此矣。”
白起道:“此皆秦王之功,臣何德,敢勞周王慰問!”
蘇厲道:“昔楚有養由基者,善射;去柳葉者百步而射之,百發百中。左右皆曰善。有一人過曰,善射,可教射也矣。”
白起不知蘇厲何意,漫而答曰:“彼曰可教,必善射者也。”
蘇厲道:“非也。客曰,我不能教子支左屈右。然射柳葉者,百發百中,而不已善息;少焉氣力倦,弓撥矢鉤,一發不中,前功儘矣。”
白起聞此言,身上一震。
蘇厲看在眼裡,道:“百發百中,固難矣;一發不中,而前功儘矣,何其易哉!”
白起道:“將軍死戰,分也。臣以百戰見功,幸也。今則衰矣,長平無功,而伯子見棄!”
蘇厲道:“武安君罹親子之痛,建不世之功,秦王雖分國而封之,又何過焉!彼時,周王必有賀也!”
白起道:“但謝周王,言臣待罪家中,不敢承也。”
蘇厲把要說的話說出來了,效果如何也心裡不底。見白起似乎油鹽不進,再閒聊也句,告辭出來。
回到驛館,留守的隨從將他拉進房間裡,小聲道:“竊聞,汾上秦軍已下趙城,將至霍氏。上黨秦軍已過清漳,占趙簡子城,將至武安皮牢!”
這一下可把蘇厲嚇得不輕,如果秦軍的攻勢如摧枯拉朽,那還有什麼可談的?隻得談投降了!要想談媾和,那必須能夠擋住秦軍的進攻才行。
在和張祿會晤之後,蘇厲就讓一名洛陽商賈傳話給虞卿,讓他迅速派人入秦,與秦商議媾和事宜,張祿顯然有意媾和;媾和的條件就是那六座不該占而占,該交而未交的城池。
又等了兩天,趙人的使臣還沒有進城,蘇厲則不能再等,率領周使團,領了秦王回贈的禮物,出鹹陽,乘船沿渭水而下,再走陸地,進入函穀。
在渭水岸邊的館驛內,蘇厲終於見到了趙國使團,為首的名郝,大約是郝氏,家境寒微,沒有取名,便以氏為命,稱趙郝。蘇厲想辦法與趙郝秘密見了麵,與之密議了一些談判技巧,就率領使團離開秦國,還歸洛陽。
在洛陽,蘇厲向虞卿詳細介紹了在秦國的經曆,特彆是與張祿、白起會麵的經過。虞卿對張祿的反應十分感興趣,道:“應侯但稍具私心,趙可救矣!”
蘇厲道:“唯說武安君,似未能動之。”
虞卿則很有把握地道:“但種恨芽,久必萌也!”
與趙郝前後進鹹陽的,還有韓使,據稱也是入鹹陽為賀的,所獻之城為垣雍。這是早在長平之戰剛剛結束時就定了的,現在再獻一次,主要是表現自己與秦的親密關係。
更遠的楚、魏、齊、衛、燕等諸侯,也都遣使致賀,冠蓋盈於道路,紛紛向鹹陽而來。
前線的戰況對趙十分不利。司馬靳率軍占領了霍氏,太原的大門已經打開,隨、鄔等縣,以及所謂祁氏之田,昭餘祁地,皆在秦軍攻擊範圍之內。上黨王齕的部隊也攻陷了地勢險要的皮牢,打開了下山的通道,山下就是昔日中更胡陽曾經攻略過的武安,武安之外,就是邯鄲!
皮綰將二萬關中刑徒帶到上黨,交給王齕。休整三天後,王齕從上黨出發,於十一月望日進入黎城。黎城所在之地又名壺關,這裡是一片比較開闊的穀地,比著壺身,身後的潞城是壺柄,再往前,就是兩山夾峙的山間小道,是為壺嘴。王齕不敢大意,遠遠地向穀地兩側的山地放出哨探,探得清楚沿途並無趙軍行動,才揮軍東進,沿著蜿蜒的山道,前出到清漳河邊。這裡,他看到了趙軍留下的營壘。營壘後方是一座年久失修的老城,故老傳言,這是趙簡子為攻略邯鄲而修建的一處前進基地,當地人稱簡子城。簡子城周圍,有百十戶人家,依傍著清漳水,耕種為生。
趙郝接連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