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是兩場歌舞,皆為秦風。的確有一名女孩表現特彆出眾,異人悄悄問道:“彼乃樓氏女乎?”
呂不韋道:“然也!”
異人道:“甚合秦風。”
兩曲歌舞皆,音樂轉為悠揚,廚下僮仆開始往堂上搬運酒肉果蔬之屬。主食還是三鼎兩簋,果蔬九品,酒一大觥。異人公子道:“吾嬴姓,戎狄也,不與中國同禮,且大觥飲之,同此一醉!”
諸公子正合此意,皆哄然稱善!
酒酣,異人和呂不韋下席,到各公子前一一為壽,近距離交談。異人按照事先準備的方案,用不同的開場白,引出這些公子的心腹事;異人善加引導,讓這些人傾心一吐,人人均引公子為知己。
異人最後道:“秦趙之爭,國之爭也;吾與諸公子,士之交也。士之交貴在知心合意,吾與諸公子深得其心,當飲一大觥!”眾公子皆轟然,紛紛舉酒而飲。
廊下的樂舞又起,這次是衛風。趙女明顯對衛風的歌舞更加嫻熟,表演得十分精彩,引來眾公子一陣陣喝彩。有喝酒忘了形的,甚至出錢為心儀的美人出彩!
呂不韋道:“士人相聚,不可無詩。願各吟一曲,令美人和之舞之,不亦樂乎!”
眾公子又轟然稱善。大家公推異人公子為首,以下按身價和年齡為序,一一作歌。呂不韋一一記了,將簡牘發到下麵女樂處。異人公子唱了一曲大家都熟悉的《蒹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這首詩用秦音歌唱,與用趙音唱大不相同,彆有韻味;眾多美人亦和亦舞,樂曲婉轉,醉人心脾。座上公子亦處神往,不少人也在座中唱和。
吟唱之中,異人的眼神不離樓氏女,樓氏女也注意到了,羞得臉飛紅。
宴會直到日晡才結束,各公子對異人禮敬有加,帶著隨從離開。異人最後離開,留下呂不韋做善後工作。這次宴會的開銷,前後算來,總有百金之多。
趙王從探實長平四十萬卒皆被阬殺之後,夜間就難以入眠,白天硬撐著和臣子們商量大事,作出決定,但也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銳氣。虞卿和趙郝入京後,先見了平陽君,平陽君也拿不定主意,安排他們入宮見趙王。
趙王道:“媾議之成,使秦在郝,而謀事皆出虞卿。卿之功大矣哉!”
虞卿道:“臣有不明,願以請王?”
趙王道:“卿但言之。”
虞卿道:“秦之攻王也,倦而歸乎,抑有餘力,愛王而弗攻乎?”
趙王道:“秦之攻我也,不遺餘力矣,必以倦而歸也。”
虞卿曰:“秦儘其力而不能取,倦而歸,王送之以城,何也?來年秦複攻王,王無救矣。”
趙郝道:“虞卿誠能儘秦力之所至乎?此彈丸之地弗予,令秦來年複攻王,王得無割其內而媾乎?”
趙王問趙郝道:“請聽子割矣,子能必使來年秦之不複攻我乎?”
趙郝道:“此非臣之所敢任也。昔三晉交於秦,相善也。今秦善韓、魏而攻王,王之事秦必不如韓、魏也。今臣解負親之攻,開關通幣,齊交韓、魏,至來年而王獨取攻於秦,此王之所以事秦必在韓、魏之後也。此非臣之所敢任也。”
虞卿道:“今媾,又不能必秦之不複攻也,雖割六城何益!來年複攻,又割城而媾,此自儘之術也,不如無媾。秦雖善攻,不能取六城;趙雖不能守,終不失六城。秦倦而歸,兵必罷。我以六城收天下以攻罷秦,是我失之於天下而取償於秦也。語曰:‘強者善攻,弱者不能守’。今坐而聽秦,秦兵不弊而多得地,是強秦而弱趙也。其勢必無趙矣。”
趙郝道:”秦複來攻,恐非六城所能媾也。“
虞卿道:”是必堅壁強兵,與之決!“
趙郝道:”誠能之,又何必媾?是以為難也。王其決之,苟能複振殘兵,與強秦戰者,則與之絕。苟不若,願以聽臣!“
趙王無力決定,隻得道:”容俟再議。“於宮中設酒相待畢,兩人告歸。
平原君走後,國家大事都由平陽君管理。趙王對平陽君道:”卿之見何如?“
平陽君道:”昔者,臣諫以勿收上黨,平原君不聽,遂構兵禍。今上黨複失,而趙亡精銳四十萬眾,但得解兵構可也。夫複他求?“
趙王痛苦地道:“趙之興也,寡人之願也。天予吾上黨,反受其殃,是何故耶?!是何故耶?!寡人失德歟?寡人兵不精、糧不足、用人不善歟?”
平陽君道:“天予武安君與秦,此時也,運也,非人力所能為。武安君已過半百,餘日無多,俟其衰也,複與秦戰,必勝!武安君在日,惟當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