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祿有些詫異,問道:“草秣數車?”
呂不韋道:“公子初至邯鄲,糧秣不備,車乘弊,牲畜不得食,糧亦隻給四人,公子從者皆自樵采……”
張祿再次打斷道:“公子,秦質也,糧秣皆王給之,何……”
呂不韋道:“公子之入邯鄲也,但有一孤宅,前後少人煙,行人但月給四人糧,其餘柴秣皆無。故……”
張祿怒道:“趙人欺吾甚矣!平原君至於秦也,吾迎之於函穀,道之於鹹陽,居之以館驛,給之以羹漿。奈何獨欺吾質公子耶!”
張祿突然發怒,倒讓呂不韋覺得莫名其妙:然不成異人公子在邯鄲過得那麼慘,鹹陽這邊一無所知,還以為異人在享福呢?他趴在地上,一言不發,靜觀其變。張祿似乎悄然發現呂不韋還在地上趴著呢,趕緊道了聲:“先生且入坐!”
呂不韋道:“謝君侯!”起來回到座位上。
張祿道:“平原君得無知乎?”
呂不韋道:“其必先知也。公子先至邯鄲,平原君乃出;平原君行前,公子亦往府上相送。公子何往,彼豈不知。”
張祿道:“依先生之見,當以何策對趙?”
呂不韋道:“樓公稱天下諸侯皆願秦趙相爭,而乘其疲者,良有以也,不可不察!若君侯不得城入,而與趙媾,乃示天下以弱,亦為失策!必也先屈趙王,乃與之媾為得。”
張祿道:“何以屈趙王?”
呂不韋道:“聞故魏相魏齊乃在邯鄲平原君門下,為趙所蔭庇。若得魏齊……”
張祿道:“善!若使汝入邯鄲,可保公子無恙乎?”
呂不韋道:“微庶一介商賈,身擔天下之任,若言可,是藐視天下英雄也;敢儘心竭力,繼之以死!”
張祿道:“善!”然後話題一轉,道:“陽泉君與華陽夫人自見呂君,神氣百倍,君其有道乎?”
這句話嚇得呂不韋差點屎尿失禁,忙道:“臣有麵首之物,胡地所產,名胭脂,薄施於麵,麵不顯丹,而容光自現。或為此耳!”
張祿道:“有此神物,晉異人蓋可也!”
打發走了呂不韋,張祿來見太子,道:“呂不韋深諳趙國內政,出入豪門,與朝野諸強皆善,必能保公子無恙!”
太子道:“誠若是,吾當以彼為華陽子也。”
張祿道:“彼言,欲屈趙國者,非獨取城也。故魏相魏齊在趙,居平原君門下,以臣故令出之,亦可折辱之也!”
太子道:“妙哉,其計矣!可謂一舉而兩得之!張相之仇亦得報也!”
張祿道:“臣終不知魏齊何以無情待吾!”隨即道:“陽泉及華陽德太子否?”
太子道:“亦如所計也!呂氏其言道否?”
張祿道:“聽來好笑,不可胭脂而已!”
太子道:“何謂胭脂?”
張祿道:“其產胡地,敷於麵首而已!”
太子道:“蓋丹朱之類乎?”
張祿道:“婦人之道,臣實不知。公子若有意,可召呂氏而問之!”
見過秦王,張祿遂安排秦王宴請平原君。
秦王道:“平原君入秦月餘,安否?”
平原君道:“臣蒙王大恩,衣錦肉食,金玉相加,能勿安乎!”
秦王道:“聞異人在邯鄲,甚不安,汝其知之?”
平原君佯作大驚狀,道:“豈有此理!臣離邯鄲,在公子入之次日,必有賤臣不體上情,妄自為之。臣歸後,必誅之以報!”
秦王道:“昔周文王得呂尚以為太公,齊桓公得管夷吾以為仲父,今範君亦寡人叔父也。範君之仇在君之家,願使人歸取其頭來。”
平原君道:“敢問何人?”
秦王道:“故魏相魏齊!吾令魏王斬之,彼陰放之,令歸於趙,而居君之門下。今趙與秦和,願取魏齊之頭!”
平原君思忖片刻,道:“貴而為交者,為賤也;富而為交者,為貧也。夫魏齊者,勝之友也。在,固不出也,今又不在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