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注意到了管令的尷尬,信陵君道:“魏人入秦者,多堪其用,昔者有商君、張儀,今有範雎、鄭安平。何魏生之材,偏柱於秦天乎?”
這麼尖銳的問題,管令自然回答不了,也不敢回答,隻得伏拜道:“此非臣所能知也!”
信陵君道:“是魏德未足服人也,故令魏人趨利!魏自文侯以降,多備武事,少習文德,賢人不入,智者遠遁。此孤所以深憂也。”
管令道:“君上門客三千,皆世之英傑,焉得謂賢人不入,智者遠遁?”
信陵君道:“不然。如管得令之治也,未得治於梁也。雖有賢人,限於管地,何所用也!”
管令有些惶恐,道:“臣得為管令,於願已足,焉敢他望!”
信陵君莞爾一笑,道:“君大才,暫屈管地一城,必有騰達之日!”
管令道:“皆賴君上提攜!”
信陵君心中暗自搖頭,昔日鄭安平,哪裡有這等卑微!臉上卻露出讚許的微笑。
正與管令閒聊之間,有子有階下報:“諸先生來見。”
信陵君道:“請!”自己起身,往門外走。管令見狀,急忙起身,也跟著出來。少時見三百門客進來,皆立於庭前,信陵君皆深施禮,就請庭前就座。信陵君道:“今有趙上卿虞卿千裡來投。虞卿於趙為相,棄官奔大梁,將於今日至管城。無忌少德,願籍先生之德以迎之!”
眾門客道:“願從君令!”
信陵君道:“侯先生願為孤前迎之,勿令過也!張、嶽二先生為相,孤將從命焉!”
三人皆道:“喏!”帶著三百人離開。
信陵君又讓管令動員城內的官吏,就於管令府外準備三百餘人的飯食、酒肉,管令也領命而去。信陵君趁著這個空當,出府步上城牆,觀看了管城的建設,以及周圍的山川形勢,對管城這十幾年的建設成果感到十分自豪。隱隱地也想起那位曾經拚死救過他的命的武卒,第一任管令。他眺望著管城西麵的重重群山,長長歎了一口氣。
在太陽快落山時,前麵有人來報,侯嬴已經接到虞卿,正往這邊而來。在城外原地休息的眾門客立即起立列隊,信陵君出城等候,張祿和仲嶽先生站在他的身後。由於執事者不少,列隊歡迎的隻有百人。
列隊完畢不久,前麵果然出現一乘革車,車左那位身披鬥襏,一身短褐,腳蹬草鞋,似是暮歸的老農爬上車來。中間給他駕車的,正是年近七旬的侯嬴先生。車右則是派去與虞卿聯係的門客。
那車見到迎接的隊伍,於百步之外停下,三人下了車。信陵君見三人下車,立即趨步前迎,張輒和仲嶽先生在後麵跟著。相距十步時,雙方停下,仲嶽先生前趨報道:“魏公子信陵君無忌,謹奉玉帛,見於虞卿!”
那名門客要上前,卻被虞卿攔住,虞卿親自上前側身道:“某,庶人也,不敢當公子之禮。”
仲嶽先生道:“先生躡屩簷簦,一見趙王,賜白璧一雙,黃金百鎰;再見,拜為上卿;三見,卒受相印,封萬戶侯。豈庶人哉!願先生之愛趙王也,少分於信陵君!”
虞卿道:“趙王錯愛,屢見賞賜。微庶知罪,遂棄以奔。”
仲嶽先生道:“天下苦秦久矣,惟先生能救之。先生獨不憐天下之眾乎!”
虞卿道:“謹奉君上之命!”
仲嶽先生奉上玉帛,虞卿拜受。信陵君始終叉手恭立一旁,見虞卿受禮,遂過來道:“無忌何幸,得卿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