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派駐各城邑的趙軍,每天按時操練,熟悉鼓號旗幟、陣形變化、對陣格鬥之法。有時,相鄰的兩座城邑會相互演練攻防戰術。那些被他鄉的士卒進駐的城邑邑民,農活之餘,也觀摹趙軍的訓練,有些甚至在裡長的帶領下,也在空閒時操練幾下。
戰爭的氣氛終於漫溢出武安,向邯鄲流淌過來。
邯鄲並沒有關閉城門,也沒有閉市,各地商旅仍然進進出出,但城門的衛兵們明顯加強了檢查,入城的速度慢了不少。
子楚的隨從已經不被允許出門樵采,子楚向行人提出抗議,卻被無視。諸趙公子被征入伍後,邯鄲城內的生意少了很多,呂氏商行的生意也蕭條下來。呂不韋在各商行之間周旋,竭力維持商業運作,但他終於得出一個很無奈的結論:以目前邯鄲城的業務水平,已經無法維持一個龐大商業集團的運轉,他必須將一部分業務分流出去。
與此同時,他還建議子楚立即撤出邯鄲,前往武安。但子楚拒絕了:現在還不是絕望的時候,沒有必要拚命。如果他走了,其餘的人肯定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境。他要爭取時間,把那些可以撤離的人員撤走。
呂不韋和儐相每天討論撤退的人員,留下潛伏的人員,以及留守的人員,各自給予適當安排。
兵曹第一批被秘密安排出城,輾轉到武安,與王齕彙合。他將邯鄲城內子楚的處境報告了王齕,要王齕安排營救之策。王齕認為,如何要自己營救,惟一的辦法就是出兵邯鄲城下,那樣一來,反倒會促使趙人下決心立即拘壓和斬殺子楚。必須想個辦法,先保證子楚的安全,然後再想辦法把子楚救出來。
苦思不得其計,兵曹遂與王齕一起巡查武安城的攻城部署。兵曹聽著王齕一段段介紹武安城的形勢,以及自己將采取的策略,兵曹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隻是問道:“武安城內何如?”
王齕道:“自圍城以來,城內並無士卒出城。隻依例守城、換防,四門緊閉。”
兵曹道:“其守者何人?”
王齕道:“武安令李崇。其父李曇,柏人侯;其弟李璣,為趙司寇!”
兵曹詫異地問道:“李璣其弟乎?”
王齕道:“然也!其有他乎?”
兵曹道:“趙王但有所問,必以李璣訪之。而前月,公子亦數與李璣會,頗得力!”
王齕道:“其有與秦者乎?”
兵曹道:“秦與趙爭,非利於兩國也,其勢昭然,但有智者無不識也。惟遊士、說客者,欲以說動主以謀其利,必欲秦趙兩不相下,鬥而俱傷,天下諸侯乃得其利也。而無識之輩,亦以彼識見而橫生枝節。是以兵構難解矣!”
王齕也有些心情沉重道:“昔出鹹陽之時,應侯謂曰:‘秦出邯鄲,趙必媾和,至春必歸也。’今已暮春,而戰猶無止息,或曰將經年!”
兵曹道:“聞趙廷之上,亦有議論,或言和,或言戰,而不能決。秦與趙戰於邯鄲之郊,趙欲不誤農時,必當和也。此無他議。而與秦戰者,邯鄲必無一歲之獲,而饑饉起矣!然趙不知取舍,不識大體,必欲戰也。此秦趙必兩傷,而諸侯獲利矣!”
王齕道:“趙與秦戰於邯鄲,其不利如此,而趙王猶不止息。縱趙王年幼,寧無大臣諫之乎?”
兵曹道:“聞平原君與平陽君皆與趙王,誓死一戰!”
王齕道:“奈何?”
兵曹道:“趙人多慷慨,必不欲獻城。苟無獻城之議,則趙願與秦盟;若必獻城,則皆戰也!”
王齕道:“區區六城,誠無足道也。其與邯鄲得失孰為大耶?”
兵曹道:“是故,將軍必儘掠邯鄲之野,以動趙人之心!”
王齕道:“固所願也。然武安在內,鋒芒在背;而趙軍營壘,複布於洺水之外。若次第而擊之,恐傷士卒半矣,乃得至邯鄲!”
兵曹指了指不遠處的武安城,道:“李氏於趙頗有力,若得其力,必有所成!”
王齕道:“奈何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