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出來的兩批人,主體部分是滏口戰敗後被俘的輕傷員,每批均有一千人,以武安軍中尚有戰鬥力的士卒為各級軍官。這些軍官中,什伍長可以隨軍撤出,掌管五十人以上的都必須再回到武安!而且,目前撤出來什伍長,都是原白起的親衛!這印證了軍使向他們的報告,鄭安平以軍官被扣留為代價,換取士卒回鄉!
第二天,皮綰親率上黨軍一千人趕到簡子城。李冰向他介紹了昨天自己了解的情況,以及對部隊的整頓措施,皮綰道:“若諸軍皆傷,未可留於漳畔,當速其歸。”當夜,給李冰留下一千人,自己領著五百人,帶著第一、二批到達的兩千人返回上黨。一路行來,各地城池雖然也供應些糧食和飲水,但連半食的水平都達不到,一天隻能喝一碗見幾粒粟米的湯水就算不錯了。不少傷員的傷口都開始發炎、化膿。
五天時間,隊伍到達上黨。這裡的條件稍微好一點,全體士卒都吃到了一餐真正的粟粥!
皮綰到達長子後,立即給鹹陽寫了份報告,說鄭安平擅自與三晉媾和,所部正退往上黨。上黨糧少,無力安置,請示進一步往哪裡安排。
鹹陽得報後,指示皮綰,各卒以敗亡論,各歸其籍;諸大夫解回鹹陽,以正其罪。
鹹陽的指示到達上黨時,已經是半個月後,武安所有能撤出的士卒都已經撤出,包括部分低級爵士,但撤出的大夫隻限於滏口的戰俘;武安所部的大夫一個也沒有出來。
由於上黨糧食不足,士卒們按照鹹陽的指示被安排回原籍。這些士卒的原籍分為兩類:駐守滏口的一般是家住關中;而武安軍中回來的,一般家住河東。住河東的士卒很快就遣散了。駐關中的士卒,沒有受傷的成群結夥地離開了,而受傷較重的,隻能留在原地醫治。比較特殊的是那些原白起的親衛,他們在鄭安平軍中充任各級軍官,按照鄭安平與信陵君的約定,他們都不能離開;但鄭安平耍了個花招,讓那些低級爵位的擔任什伍長,包括臨時組建的滏口營的什伍長;在粟兄的默許下,那些擔任了什伍長的公士、上造出來了約三千人,但簪嫋以上爵位的人一個也沒有出來。這些撤退到上黨的原親衛們多數無傷或輕傷,按照規定應該遣回原籍。但他們公推一人向皮綰表示,自己不願回關中,願在上黨從軍,等待親營的兄弟們。這批人人數不多,又多精銳,皮綰同意了,把他們單獨編列為一軍,駐守長子、潞城、高都三地。三地的原軍士則各自回家務農。
滏口秦軍隻有五千人,大夫以上的官員不過六十來人,其中大部戰死或重傷,根本沒有撤出來;能夠撤出的十三名大夫也人人帶傷,而且傷勢也都不輕,隻不過還能行動而已。從邯鄲走到上黨,已經耗儘了他們的體力,許多人傷勢惡化,無法繼續行走。要將他們解往鹹陽,基本不可能。皮綰將他們集中關在一個院子裡,一麵讓軍醫給他們醫治,一麵再次上報鹹陽:經查,撤出大夫共一十三人,均身負重傷,無法繼續行走,待傷勢好轉,再解往鹹陽。
皮綰的第二份報告到達鹹陽後,秦王決定派廷尉到上黨審理此案!
皮綰的第一份報告到達鹹陽時,在朝堂上引起一片混亂!領軍大將擅自與諸侯媾和,顯然罪不可赦!當即就有人建議將鄭安平全家下獄。是張祿出麵道:“鄭氏本梁人,鹹陽但有妻兒,現居臣處為僮仆。臣願執之,以俟王命!”
秦王道:“鄭氏之事,但綰卿一麵之辭,未得其情。其士卒各歸原籍,執其大夫入京勘問!”
其實在群臣的心目中,鄭安平投降,一定是貪生怕死,二萬人的軍隊損失應該不大,大夫以上官員怎麼也得二三百人。將這些人緝拿勘問,一定可以得到實情。所以十天後,皮綰的第二份報告到達時,這個印象被打破了:撤出來的大夫隻有十三人,而且各各帶傷,這哪裡是貪生怕死,分明是冒死作戰啊!
最令他們揪心的,還不是鄭安平,而是王齕。王齕引兵十萬退信陶郡,但現在他的情況一無所知,連陶郡那邊也聯係不上。張唐斬了蔡捐,從此聲訊杳然,讓他去接應王齕自然也指望不上。而鄭安平正是去支援王齕的,鄭安平投降,那豈不意味著王齕也危險了!對鄭安平的一片喊殺,多少隱含著這種絕望情緒。但如果鄭安平部曾經奮勇作戰,大夫以上人人被傷……
陳四不斷派出暗探,打探邯鄲的消息,但暗探都進不了邯鄲周圍:那裡是戰場,正常人誰敢往那裡跑!近郊已經完全殘破,無比荒涼。無論做生意還是走親戚,都不是一個適宜的借口。就連過新年,邯鄲也死氣沉沉,沒有任何生意可做。
從武安撤回的士卒可算是了解第一手情況的人。秦王派人前往上黨,名義上是審理秦軍大夫,實際上是要打探軍情。
廷尉到達上黨,隨從中就有陳四。但令他們意外的是,所有大夫都隻能敘述滏口作戰的情況,對武安的戰況一無所知。陳四又詢問了皮綰那些從武安退下來的士卒,這一點皮綰知道得很清楚,他們都是河東人,應該就在河東。皮綰告訴陳四,現在上黨的守軍,是原來白起的親衛,他們在武安軍中擔任過軍官。這令陳四喜出望外,立即約談了那些親衛。
可惜的是,這些親衛都是什伍長,甚至沒有率領過五十人以上的經曆。他們對戰局的細節感覺深刻,但卻無法對全局形成完整概念。陳四隻得白天與那些士卒們交談,晚上把相應的內容標記在自己過去繪製的地圖上。可惜的是,他沒有去過皮牢一帶,對那邊的地形不熟,隻能依靠士卒的描述粗略地繪製個大概。就算這樣,他用了近一個月的時間,終於把鄭安平在武安的行動概況有了大致了解。
從武安撤軍以來,皮綰和李冰就沒有放鬆對武安方向的警戒,惟恐魏軍或趙軍乘機偷襲上黨。但上黨人手不足,無力進行大規模偵察,隻能滿足於皮牢方向沒有敵軍出現就萬事大吉。等把武安的士卒都遣散完畢,李冰開始策劃深入武安進行活動。他驚訝地發現,武安的魏軍已經撤出,武安駐軍再次轉為趙軍。
進入二月,終於傳來消息,魏軍班師回國!而邯鄲在經曆了長達一年的戰亂後,終於開始恢複生產。各路商賈開始向邯鄲進發……
隨即又傳來消息,率魏軍歸國的不是信陵君,而是一個不知名的將軍新垣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