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沒有追擊潰散的楚軍,而是將攻擊的矛頭指向山道內的韓軍。
楚軍的潰散,地動山搖,韓軍後軍自然能夠聽到。他們在列好行軍隊列後,卻發現陽翟守已經不見了,一下子士氣崩潰,上萬人一哄而散,往陽翟方向潰逃,正與擊潰了楚軍的秦軍正麵相撞。
結果可想而知。毫無抵抗力的韓軍成為秦軍屠殺的對象。無論箭射、矛刺、戈啄、戟挑,總能收割到韓軍的性命。鮮血從土地上流入穎水河中,河水被染成血色,一直延伸到下遊很遠很遠……
前麵的韓軍被秦軍堵截、殺戮,後麵的韓軍則轉身向山地跑去。韓軍前軍好像沒有得到陽翟守撤軍的命令,正在整頓部隊,做著向山上突擊的準備。就在這時,潰兵們出現了。不是一兩人,而是成群結隊,足有好幾千人,不可能不引起士兵們的注意。
前軍主將立即派出一營截下這群潰兵,不許他們衝入自己的營地中。前麵的潰兵稍稍恢複了理智,停下腳步,但後麵的潰兵漫山遍野,根本無法止住。而這時,山後又傳來的鼓聲,接著濃煙升騰。
見到濃煙,山坡上的秦軍開始向山下運動。雖然他們前出到韓軍陣前二三裡時就停下來列陣,但越聚越多的秦軍還是帶給韓軍極大的心理震撼。每個人都知道了自己的處境:後軍已經打敗了,而前麵……
韓將知道,現在已經不能再有任何猶豫,他立即下令前軍出擊,向正在列陣的秦軍進攻。震天的鼓聲響起,韓軍呐喊著向秦軍衝去。待韓軍衝到秦軍陣前約百步距離時,山坡上的秦軍憑借地形優勢,向山下的韓軍射出了漫天的箭雨。韓軍盾牌兵立即高舉盾牌遮擋箭雨,不料山前的秦軍向他們平射出來,立即射倒了一片盾牌兵。盾牌兵被射倒,整個陣形失去保護,如禾垛般倒下。沒有被射倒的人本能地轉身就跑。
韓將鼓聲不停,將一支又一支部隊投入衝鋒。當第三個進攻梯隊被以同樣的方式擊潰後,全軍開始動搖。先是少數人開始離隊,被軍官就地正法。但這反而激起了更多人效仿,一個隊,一個營開始崩潰,最後全軍潰散。他們無處可逃,就覓路往山上逃竄。秦軍隨著韓軍的潰散,緩緩向前推進,沿途收割著韓軍的首級。到午前,韓軍殘部已經全都上了山,沒有來得及上山的,全都被秦軍斬首。
韓將也被挾裹著上了山。他的家臣衛兵圍在他的身旁,各營的營司也都聚攏過來,外圍是以什伍為單位的士卒。大家都驚魂未定,臉上充滿了絕望。一名韓公子過來問道:“吾等將何往?”
韓將無可奈何道:“今者有死而已!”
另一名韓公子指著山下道:“山下似有小道通山外,可從彼退。”
韓將道:“彼群山連綿,焉得出?”
韓公子道:“猶勝坐困於此也!”
韓將道:“汝能集汝營乎?”
韓公子道:“未能也。吾等固護君而行,不相棄!”
韓將登山已經精疲力儘,山上無水無糧,又饑又渴,一時難下決心。山下的秦軍也覺得登山困難,隻在山下列陣,並不上山。韓將道:“俟夜,彼必退,吾等可脫也!”
過了中午,山下忽然燃起火來,韓將驚起查看,早有韓卒來報道:“秦軍燒山!”韓將兩眼一黑,雙腿一軟,癱倒在地。旁邊的家臣、衛兵道:“事急矣,當速下山。
不用等發令,發覺火起的韓卒立即起身,近乎本能地向無火的方向跑去。幾名韓公子還算冷靜,讓家臣和衛兵將韓將轉移到一處有巨石的地方,道:”山火其未久也,無火處必有敵。坐待於此,或有歸期。“那些家臣們向下望去,下山的韓軍擁擠在一起,被秦軍交叉箭矢不斷射倒。有人想掉頭往山上跑,但看到山後衝天的濃煙,又回頭衝下山去。秦軍的箭雨畢竟不能覆蓋整個下山的道路,大約有一半人逃下了山,四散著向各個方向逃去。
寒風呼嘯,火借風勢,迅速蔓延到山頂,然後漸漸熄滅。躲在背風坡一片亂石區的韓將及其家臣、衛兵終於逃過一劫。劫後餘生的他們全都癱坐在地上,完全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山上沒有大樹,隻有灌木有雜草,他們隻要稍微露出頭來,就會被山下的秦軍發現。他們隻能坐在那裡靜待天黑。
然而,他們很快就失望了:山北的秦軍派人順著燒黑的山坡上了山,一眼望去,足有上千人。不久,韓將發現,這群人說的不是秦音,而是楚音;他們在搜山時發現了被射倒在山坡上的韓軍,也沒有就地斬首,而是命令他們聚集到一處。實在走不動的,還叫人過來攙扶。韓將絕望的心中,又升起一絲希望:是不是有可能不死了?
他讓一名家臣出去,與領隊的秦將接洽。家臣隱蔽地走出一段距離,接近了一名頭戴冠弁的秦人。那名秦人身邊的士兵立即舉戟將他保護起來。家臣舉起雙手,道:“韓人願見秦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