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蒙驁的話,濩澤城主神情似乎有些放鬆,道:“罪人有情,容告!”
蒙驁道:“且言其狀。”
城主道:“臣世居濩澤,薄有田產,少有善名。有司聞之,以濩澤小邑,無足辱官吏,遂以臣署吏為令,以施雨露於下民。此皆有上官牒文、節印,非臣所能偽稱也。”
蒙驁道:“文、印何在?”
城主道:“皆在臣身,不敢稍離!”
蒙驁令士卒為城主解縛,城主從貼身處取出一個錦囊,呈給士卒,士卒轉交給蒙驁。蒙驁打開看了,裡麵果然有兩片簡牘,一方銅印。拆開簡牘看時,上麵分彆刻著“韓上黨郡濩澤縣令”和“秦河東郡濩澤縣令”。簡牘的樣式和行文均是官方正式的樣式,應該不是偽造的;那一方銅印則刻印著“濩澤令印”四個字,是標準的秦國文字。看到牒與印,蒙驁和公大夫臉上都露出一絲驚異之色。公大夫正想說什麼,蒙驁搶先道:“蓋貴縣為河東郡所有,誠難能也。河東與上黨,手足也。貴縣既受官於河東,必知河東所令。何吾軍濩澤,未見一粟、一矢相援?”
城主頓時惶恐道:“臣有辱使命,惟上官罪之!”
蒙驁道還要再說什麼,門外有人傳道:“大夫懷求見!”
蒙驁令將城主暫時監押在偏間,傳大夫懷入見。大夫懷上堂後道:“臣奉教,書有功之吏士氏名及功績,謹奉!”
蒙驁接過大夫懷的簡冊,讚道:“大夫處事乾練,所行皆滿!”開打簡冊,略閱一過,道:“大夫亦當記濩澤抗拒大軍,閉城而守之狀!”
大夫懷道:“濩澤令得報秦軍來襲,即下令閉城。臣亦諫曰,皆秦人也,奈何閉城?濩澤令不從,令邑民皆歸城守,而令臣等集於城下,以備戰守。臣與士卒乃悟濩澤令叛秦,遂擊之,開城迎秦人入。此情為實,然實不知何如而書之。”
蒙驁道:“據實而書,又何諱焉!”
大夫懷道:“臣奉河東郡教,來助濩澤。實不知濩澤之叛也,諒河東亦未知也。事出倉促,臣未得其實,故不敢言。”
蒙驁道:“大夫當據實而言之,是非曲直,自有秦王辨之,非臣下所能言也。然知而不言,有欺君之過!”
大夫懷道:“臣謹奉教!”要取過簿書重新書寫。蒙驁道:“此簿記士卒安之功極詳,不必改易,大夫可另書一策,備言當日之事。臣當傳於鹹陽,不敢增刪一言。”
大夫懷心情矛盾地應喏一聲,離開了。
大夫懷離開後,蒙驁叫出城主,道:“既為秦吏,而抗秦軍,何也?”
城主在側室將大夫懷與蒙驁的對話聽了個真切,已經惴惴不安,聽蒙驁一問,驚出一身冷汗,道:“臣無狀,冒犯天威,百死莫贖!”
蒙驁冷笑一聲,道:“汝將以一身而擔其罪乎?若一城主對抗秦軍,城破則屠城!若以秦吏對抗秦軍,族其吏!濩澤大小官吏,除大夫懷,皆當族也!君其無所辯乎?”
城主汗流浹背,連連頓首道:“臣有言,願將軍聽之!”這下,連陪審的公大夫也知道其中必有隱情,而且牽涉極廣,額頭也開始冒汗,起身道:“臣請……”
蒙驁意味深長地看了公大夫一眼,道:“大夫坐。秦王明達,非吾等所能及也。為臣者,但儘其忠,其成敗利鈍,非所計也!”公大夫隻得惶恐地坐下。
蒙驁又看見濩澤城主,道:“汝其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