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佯作大喜狀,道:”得公子喜報,今日酒漿,微庶願為東,與公子同一醉!“
趙公子十分得意,哈哈大笑。呂不韋旁敲側擊地問道:”不聞秦使至邯鄲,蓋議之於鹹陽乎?“
趙公子道:”非也,聞議之於安邑也。河東守與趙將軍盟也。將軍報於王,王允之。“
呂不韋道:”秦王亦允之乎?“
趙公子道:”秦王胡不允?趙軍十萬,聯韓魏之軍,眾二十萬,過河東多矣。河東縱欲禦之,何所及?必也允其議,以保安邑也!“
呂不韋心裡知道,這樣的和議,秦王哪裡肯允,但又見趙公子喜笑顏開,不似做偽,心中有疑,但又不敢說。心想應該儘早與曾季會麵,向他報告此事:河東守有意賣河東於諸侯!
到了薛公的酒肆,趙公子沽了一甕酒漿,但卻沒帶容器。呂不韋告了罪,直接拿盛酒的那個大甕,請酒肆的人挑著,要送往趙公子家。趙公子道:“吾正欲與先生飲,奈何往家中。”
呂不韋道:“今日已晚,公子將且酒藏於窖中,旦日微庶少備肉品,即往府上攪擾!”見送貨的挑一甕酒很不方便,又道:“微庶另備一甕,與公子同飲!”於是讓酒保又搬出一甕,兩甕酒,一擔挑了,往趙公子家中去。呂不韋沒有帶那麼多錢,付了二十錢,餘錢記了賬,言明來日即付,並歸還酒甕。家人都認識呂不韋,知道這些酒都是他的糧食釀造的,自然沒有異議,但也不說破。按例記了賬,回頭悄悄抹掉就是。酒保擔了酒,往趙公子家中而來。呂不韋與趙公子同行,直送到趙公子家中,辭出,立即前往鹽鋪來見曾季。
這時尚未到晚餐時間。曾季和一群無家可歸的單身漢們就住在店鋪裡,在後院升火炊粥。呂不韋來到後門,敲開門,聲言請曾季回家一敘。曾季公開的身份是東家的舊友,東家請往家中敘談自是常情。曾季知道呂不韋現在來訪必有他故,穿上長衫,就和呂不韋一起走。
呂不韋道:“邯鄲風傳,趙軍將攻河東,而與河東議,但取河內、汾上,而留安邑!弟以此事非偽,恐王不知,貽誤大事,故報於兄!”
曾季道:“何人所言?”
呂不韋道:“乃趙氏遠宗,居於邯鄲城內,非王城也。”
曾季看了看太陽,道:“兄其與之再晤否?”
呂不韋道:“旦日將與飲!”
曾季道:“吾將急出城,旦日必歸。俟歸乃與兄共議。”
呂不韋道:“善!”兩人分手,曾季急急從最近的城門出了城,呂不韋自己獨自回家。見了趙姬,並不與之說起此事,隻談了一些生意上的事,和趙姬吃了晚餐,一起就寢。
次日,開城的鼓聲剛一響起,呂不韋就早早起來,洗漱已畢,正了衣冠,告訴趙姬今天曾季將來家中吃早餐,晚上將往他人家中吃席,晚餐不回來吃。隨往前麵堂上坐了。不久,就聽到敲門聲,呂不韋出了門,曾季閃進來,也不上堂,就坐在院中,與呂不韋小聲議論,直到趙姬將早餐備好,兩人吃了,一起出門,各自離開。
呂不韋巡遊了一圈自己生意,拎了個食匣,往邯鄲市中賈了肉、醬、酢、果等品,用荷葉包了,放在匣中,往趙公子家走去。趙公子親自迎出來,道:“先生真信人也!”接了食匣,攜手將呂不韋請上堂來,將食匣交給家人,到廚下炊煮整頓。趙公子親自帶著呂不韋下到地窖中,看了昨天擔回來的兩甕酒。趙公子沒有開封,原樣存著。現在則和呂不韋一起,用一條擔,抬了一甕到堂上,開了封,酒香四溢。而廚下炊肉正沸,香氣飄逸。趙公子自取了勺、盞,為兩人各酙出一盞,慢慢地啜飲。一邊談起邯鄲城內諸事。
呂不韋按照與曾季商量好的計劃,從閒話扯起,漸漸談到秦趙之交、河東之事。趙公子酒喝得快,呂不韋一盞未儘,他已經飲了三盞,現在正撈酒糟吃。
呂不韋道:“公子言秦與趙媾,庶雖在司,並無所聞。公子從何而知?”
趙公子似乎知道呂不韋會有此問,道:“此未足與他人道也!若非知先生信義,吾亦不敢與先生言。吾之族兄,為平陽君家臣,能與機密。平陽君數與其臣議,乃能知之。族兄知弟與先生善,乃密告之,願以為效。”
呂不韋道:“大兄何所言也?”
趙公子道:“事之起,乃在去歲。王遷上黨守、尉,而擢客卿某為上黨守。河東守不自安。擢客卿為上黨守,而以河東為援。上黨存,則功在客卿;上黨失,則過歸河東。先生其思之,上黨之卒,皆百戰之身。設上黨不能守河東焉為?遂以說者入邯鄲,以為進退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