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走過去,對著叫喊的人就是幾巴掌加幾腳,罵道:“奸猾刁民,竟敢鳴冤!再有叫者,笞四十!”
見這群人都進來了,為首的帶領士兵們出了門,將門緊鎖。
平陽商旅的首領,在院中四下觀望,希望找出一個認識的人來。這時身後一個聲音道:“敢是韓賈?”
首領循聲望去,隻見一人蜷縮在牆邊。首領越過眾人,來到那人身邊,問道:“車掌櫃,此為何意?”
那人正是這群商人準備落腳的車行掌櫃。見問,車掌櫃落淚道:“王將城,令太原役二千,令甚急,故將吾等皆縛於此,明日上道。汝之至,正逢其事矣!”
首領問道:“將何往?”
車行掌櫃道:“或言元氏,正不知何處!”
旁邊一人道:“元氏近中山,距此五六百裡,非一日可至也。”
首領哀歎道:“何吾命蹇若此矣!”
又有一人道:“汝方至,猶自可。吾縛於此,食水不進,已一日矣!正不知命在何處!”
這些人都倒背雙手,屎尿皆不得自由,就拉在身上,氣味混濁不堪。好在是露天敞院,還不至於無法呼吸。但地上已經汙水橫流,不要說坐,就是下腳都覺得惡心。不過這些人似乎已經認命了,就半臥在這樣汙濁的地方。
蓋聶本來是有機會跑的,但他覺得這樣一來,這一趟也就前功儘棄了。聽說是去築城,雖然也不知道元氏在哪裡,但去築城總不能讓這些人死了,也不能老是這麼捆著,總有鬆綁的一天;到了工地上,見機行事,未必沒有逃跑的機會,就老老實實地讓士兵們將自己捆起來。現在知道元氏在中山國旁邊,那應該就是自己希望探查的道路,徹底打消了連夜逃跑的打算,準備跟著去一趟工地再說。
不過他還是有一些潔癖,在這種地方感到很不自在,覺得門邊好歹乾淨一些,就蹭到門邊坐下,完全沒有想為什麼這麼好的地方竟然會沒有人搶占。等到他坐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門邊對著大門,大門開著一條縫,寒風從門縫裡吹進來,殺傷力極為強大。他下意識地往裡麵躲,但裡麵的人小聲地抗議,讓他不要擠。蓋聶無奈,隻得自己去感覺風的力量,暗暗地尋找它的邊緣,悄悄地蠕動,略略幾步,不顯山不露水地坐到門邊風的死角裡。那裡依然寒冷,也有風吹過,但不是從門縫直吹過來的風,沒有那麼銳利;而且空氣流通好,氣味也比較淡,算是綜合價值最高的一處“寶地”。不過不久,他也要尿尿,隻能和大家一樣,就地解決,風水寶地也就被破壞了風水。
挨過了寒冷和肢體發麻的一夜,天亮後,大門終於打開。這群人被一群士兵押解著出城上了路。走了幾裡路,來到汾水岸邊。他們要從這裡乘船到對岸。河上的船隻大約隻有十來艘,也不大,能夠坐十人就很擠了。士兵們在這裡,依次把眾人的束縛解開,讓他們上船,渡到對岸。對岸也有人看守著,每個渡過去的人都會領到一條大口袋,裡麵應該裝著餱糧。那些士兵威脅這些人道:“若欲竄伏草莽,汝等儘可亡!家財沒官,子女為奴!”由於這些人多是太原境內的商賈,這些威脅對他們來說還是有效;但對這一群剛從汾上的商旅來說,幾乎毫無意義。那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準備過河以後就找機會跑。
但那群士兵似乎對誰和誰是一夥的十分敏感,在意將他們分散乘船,讓他們形不成合力,也無法暗中商量什麼。蓋聶已經打定主意要跟隊走,對他們的暗號也沒有回應。
過了河,蓋聶領了一袋餱糧,走到隊伍裡坐下。打開袋子,裡麵的餱糧就是蒸好的粟米,大約已經放了幾天,已經乾結了,而且十分生冷。他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裡。昨天沒吃晚餐,這餱糧雖然乾硬生冷,到底是糧食,細細咀嚼起來還有幾分甜味。沒有任何容器,隻能用手掬了河水喝了幾口。
以這種速度渡河,兩千人渡了一天才完全渡完。看著渡過河去的人又吃又喝,自己隻能倒縛雙手在河邊忍饑受凍,後過河的人不由得小聲咒罵起來。這時,大家似乎忘記了自己是去服勞役的,好像能夠先過河是一種無上的幸運!
過了河的人被河對岸的士兵引到一處大宅院中看管起來,他們自己升起火,架起鼎來煮粥喝。陣陣粟香飄來,讓這些服役的人認清了自己的身份。
過了汾水後,大家又走了兩天,就開始進入山地。道路並不難辨認,因為前人早已經走出了清晰的痕跡,隻要順著走就行。看守也十分鬆懈,有人要求大解,士卒也就隨他便。好像篤定他們一定會跟上來。有韓商打算乘機逃跑,但不久又都回來了:在這種山地上孤身行走,凶險異常,可能走不出山就會丟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