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聲一落,台下哀嚎成片。
德載中學有個和其他高中差不多的“優良傳統”,從高一開始每個月月底的那個周的周末,雷打不動一次月考,校長在開學典禮的原話:“除非天上下刀子,不然月考不改不變。”
除了個彆學霸還有更極個彆的學神,多數學生最討厭的自然就是考試了。
田學謙皺眉:“嗷什麼嗷嗷什麼嗷?嗷就不用考了嗎?你們要感到幸福知不知道,這是高二的第一場月考,內容都基礎著呢——越往後越難,到了高三,你們每個月要考的可就是高中三年的全部內容了。”
這種“今天你挨一刀子要感到幸福因為明天你要挨三刀”性質的安撫並沒有真正安慰到學生們。
田學謙倒也不指望他們真能歡欣鼓舞迎接考試,又在怨聲載道裡強調了幾則考試前的老生常談後,他的視線在教室裡飄了飄,然後落到靠窗的最角落。
兩張都是單人桌。
倒二排的少年在桌後坐得筆直,脫了校服外套後露出來的白襯衫的每一條弧度都透著乾淨陽光的味道。
再往後一張桌,今天的某人難得沒在睡覺——也可能還在醞釀睡意——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是盯著前麵坐著的少年的後腦勺醞釀的。
而且那眼神,不知道是不是晨曦溫暖,落進那雙一貫沒什麼精神的漆黑眸子裡,都透著點格外的柔軟。
田學謙心裡劃過去些莫名的不安。但是沒來得及捕捉,那點念頭已經跑沒了。他隻皺起眉,清了清嗓子。
“這個,畢竟是高二的第一場月考,我希望同學們都能儘力啊——儘、力、啊。”
不管是刻意加重的語氣,還是開口前就沒挪過的眼神,都引導著班裡學生們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教室最後方。
但唯獨被田學謙刻意眼神“關照”的謝黎渾然無覺。
田學謙不得已,隻能直接開口:“咳,那個,鬱睿。”
鬱睿抬眸,“?”
“這次月考給咱班掙回來一個年級前三,沒問題吧?”
少年溫和一笑,“嗯。”
田學謙麵露笑色,但是很快又刻意壓住,板著臉目光往後落了一點。
“謝黎。”
“……”
謝黎在那聲“鬱睿”時已經回了神,此時目光從鬱睿身上抽離,已經變得沒精打采了。
“在。”
“你呢,能不能儘點力,給咱班也掙一個年級前三?”
謝黎沒說話。
這沉默的一兩秒間,他的目光落到前麵白襯衫少年的背影上——
窗外的陽光落下來,給少年襯衫後拓上淡淡的陰影,也隱約勾勒出漂亮的蝴蝶骨的流線。
“……好看。”
謝黎帶笑的聲音壓得很低,低得隻有兩個人能聽見。
感覺到前排鬱睿察覺到什麼後背影明顯微僵了下,謝黎嘴角一勾,抬頭看向講台。
“能不能不看我,要看班長。”
田學謙:“……?”
田學謙下意識地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鬱睿。
鬱睿麵上的笑意微微停滯。
在班裡嘀咕起來、也在鬱睿起了惱意之前,謝黎笑著解釋,“有班長在,我可不敢說穩拿前三。”
眾人恍然。
但也有包括田學謙在內的幾個人心裡疑惑:謝黎對上鬱睿的成績和勝績暫且不論,單說這人高一幾次認真考試的時候,連第二都沒拿過——竟然還會擔心進不了前三?
鬱睿大概是最隱約明白謝黎這番話後藏著的大致真意的,溫和舒朗的微笑下,他手指間握著的筆都繃緊幾分。
田學謙得了這“一份半”的保證後,慷慨地把第一節課前的最後十幾分鐘留給學生們。
教室裡立刻激烈討論起這周末的月考的事情。
然後不知道從哪個人那裡最先反應過來,突然某一刻,班裡好幾個學生起身,迅速“合圍”向鬱睿課桌——
“班長,數學筆記能借我一下嗎!”
“我要英語的!”
“物理給我,物理給我!”
“化學我第一個!”
“…………”
短短片刻,鬱睿桌前就成了菜市場。
謝黎盯了幾秒,見鬱睿幾乎是來者不拒,他有些不爽地輕嘖了聲。
“喂,班長。”
“——”他一聲開口,周圍說話的學生們不約而同地停住話音。
這麼多雙眼睛看著,鬱睿也就不得不回眸看向他。
謝黎輕舔過犬齒,然後笑了笑。
“你也借我一本筆記唄。”
鬱睿笑容溫和,眼神核善。
“你應該不需要。”
謝黎笑得更愉悅了,“你對我這麼有信心?”
鬱睿寸步未讓:“但是誰拿第一,我們還是試試看。”
“……好啊。”
謝黎一頓,笑和眼神都深下去。
“不如,再繼續上次那個賭,怎麼樣?”
鬱睿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