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說“隨便你”的意思就是“都可以,你決定就行”,隻是讓出決定權,不是要故意氣人。
程識也是知道的,但知道和做到的差距在此又有體現。即使能夠理解他這麼說沒有惡意,也無法避免被他隨口說出的惡劣語句氣到。
“你彆……”任明堯從來最怕他這樣。眼淚還沒開始聚集,眼眶就先紅一圈,看上一眼就感覺自己犯了滔天大罪。
那天在咖啡店門口遇到他時也是這樣,讓人覺得是老天爺的錯,下了大雨讓他為難。
“我以後再不這麼說了還不行嗎。”
隔了太多年,都忘了怎麼哄人,任明堯勢急心慌,就地取材把豆漿推到他手邊,“喝一口壓壓驚。”
“……”
程識沒繃住笑了出來,看他一眼,也不說話,端起豆漿喝了。
“隻要你想就讓她來,我家裡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任明堯說,“留下過夜是不太方便。她是從外地過來玩的?問問她酒店定在哪。我晚上有時間,陪你們去附近吃個飯。”
剛才就這麼說多好,非得先當個壞人,然後才澄清身份。
程識握著杯子搖了搖頭,“不用太麻煩,你忙你的工作要緊。她就是過來吃個午飯,坐兩個小時下午就回去了,晚上應該還會跟彆的朋友出去逛逛。”
“好。”
“我們還約了一起去逛漫展,到時候我早上出門前,會幫你把午飯做好的。”
“程曉君呢?”
“我會帶著他一起去。”
任明堯默了一陣,低聲道,“好。”
這不是在尋求意見和幫助,是自己打定主意之後出於禮貌的告知。這沒什麼,本來就該是這樣的,他都安排得很好,招待朋友什麼的事情都能自己解決,甚至還能額外再照顧一個孩子。
他隻是,不再像從前那個程識了。
不再在遇到事情時流露出無措的神情,不再將求助的目光望向彆人。他不需要依靠彆人,憑借自己的力量,就能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
那這八年來,他一定也都過得很好。
即使遇上了水災……即使境況稍艱難些,但原本也是可以靠自己度過的,不需要額外的插手。
任明堯並非沒有想過,卻在這個當下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程識不需要他。
是他強行插手,把人帶回來的。
程識看著他停下筷子對著空碟出神,表情似乎有些落寞。自己心裡也有點糾結。
程識在糾結的是另一件事。
其實昨天有想過,要不要邀請任明堯一起去漫展上玩,但他這邊的朋友任明堯不認識,也很難有共同話題。他的工作和興趣本就小眾,朋友也是。到時候湊在一起仿佛隔了個次元,萬一處境尷尬……還是不要勉強的好。
“我也有個朋友,”任明堯忽然說,“前幾天說要過來一趟。”
程識連忙點頭,“好啊。那我們用不用回避?我可以帶小君去公園玩。”
“回避什麼?不用。”任明堯皺眉道,“他過來蹭飯的,你走了我們吃什麼。”
“……”
程識遲疑著“哦”了一聲,總覺得哪裡不太對,“那……你把他的口味打聽一下告訴我?或者他喜歡吃什麼菜,我到時候好準備。”
就過來蹭個飯,還對他那麼周到。做什麼他吃什麼不就得了。
不滿在心裡一閃而過,但這次任明堯顯然學乖了,沒有宣之於口,而是點頭說,“我問問他。”
問不問的,之後再說。
吃完早飯,程識預訂的搬家服務也上了門。
他還有幾箱行李,昨天全運過來肯定會整理到半夜,影響彆人休息,放著也礙事。索性先寄存在房東大姐那,今天上午再運過來收拾。
箱子裡是他的衣服,多年來積累的手稿和雜物,還有些加濕器之類的小物件。雖然任明堯說客廳書房都可以用,但他還是把絕大部分物品都放在自己的臥室裡。
冬天的衣物帽襪單獨封在一隻箱子裡,他沒有打開,因為住不到天氣轉冷的時候。
任明堯看著他忙進忙出,把那隻箱子直接放在飄窗上,“怎麼不拆?”
“都是最近用不著的東西。”程識說,“拆了走的時候不好帶。”
不知是否錯覺,這句話說完,房間裡的氣氛有一瞬凝滯。
任明堯是想幫忙的。但程識覺得,歸置自己的東西隻有自己做起來最得心應手,隻讓他陪程曉君玩一會兒。
來這麼多天,程曉君跟他還是保持著彼此不熟的狀態,平時都沒什麼互動。任明堯對全體人類幼崽都沒什麼好感,不針對任何一隻。但既然程識開了口,就勉強離得近點,實際上還是各待各的。
三個人話都不多。程識隨口一句坦言,讓原本就不熱鬨的房間氛圍又雪上加霜。
任明堯氣悶地彆開眼,盯著他床上的舊鐵盒轉了話題,“那這個呢?也不開麼?”
“啊……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