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問:我們的目標是什麼?我可以用一個詞來回答:勝利——不惜一切代價,去贏得勝利。無論多麼可怕,也要贏得勝利;無論道路多麼遙遠和艱難,也要贏得勝利……”
“因為沒有勝利,就不能生存。”
……
一天之後,五月花街十號的住宅大門再次被叩響。愛德華打開家門,剛要出口的話憋在嗓子裡,像一塊不上不下的石頭。門外站著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白發蒼蒼的老年紳士,穿著考究,樣式古板,臉頰的線條瘦削又堅硬,每一道歲月的溝壑都刻著悲痛的痕跡,湛藍的眼睛散發著堅定的光芒。
“父親。”愛德華低低地喚了一聲,低著頭,像做錯了事的小狗。
蘭瑟漢姆伯爵以一種禮儀規範下的勉強姿態朝他點了點頭,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他身後的男仆將他的隨身行李放到門邊的置物架上,在門檻上抖落雨傘傘麵上的水滴,將它掛到傘架上,又跟著他進了客廳,在伯爵坐下之後一直站在他背後。
“這年頭還用得起男仆?”愛德華咕噥了一聲,被他的父親聽到了。老人向他投來一個鋒利的眼神,用不大的音量說:“他有肺病。”
“我沒說他是懦夫。”愛德華回答道。“隻是現在勞動力短缺,一般人就算不上前線不去工廠,也被征召去做接線員之類的活計了。”
“活計?”伯爵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然後皺起眉頭。“禮儀!”
“你大老遠跑過來就為了跟我強調禮儀?”愛德華擰起眉頭,那副神態和他的父親如出一轍。“我不上前線,但是我的工作也很忙,飛機折損得越來越多,你以為我們這些工程師在乾什麼?那些戰機是上流社會喝杯下午茶就能自己蹦出來的是不是?”
“我隻知道全英國有半個飛機製造廠和三個機場是我捐錢建的。”伯爵慢悠悠地回擊。
“是是是,您最厲害。”愛德華小聲嘀咕。“跟不上時代發展,繼承了三個煤礦敗掉了兩個,有一個被路易斯搶救回來,真是厲害極了。”
他在提到兄弟的名字時聲音更小了,幾乎不可聽聞。但不知為何,他年老的父親竟然聽見了,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這就是我拜訪的目的。”伯爵優雅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之後放在一旁,露出了嫌惡的神情。“我隻有你一個繼承人了,不管我有多不願意。否則按照法律,下一個繼承人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遠親,我根本不認識,可能是中產階級甚至貧窮的工人。”
“哦。”愛德華冷漠地說。“我就是中產階級。”
伯爵正要發作,遠處傳來大門打開的聲音,艾德琳帶著馬沃羅從外麵回來。她走進客廳,頭上的帽子因為風雨而歪著,愕然地看著沙發上的老伯爵。“您怎麼來了?”
安東尼·赫普特不著痕跡地撇了撇嘴,他一向很不待見這個美國女人,她讓他斷絕了抱孫子或者孫女的希望。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艾德琳身後的少年身上,他黑發黑眼,五官精致,一看就知道長大之後會是個美男子。他被外麵的大雨打濕了一半長褲,沾了水珠的頭發結成一縷一縷地貼在光潔的額頭上,但這絲毫沒讓他看起來像一隻落水的可憐小狗,他的身周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風度。
“這個小孩是誰?”伯爵問。
“我兒子。”愛德華驕傲地抬起下巴,像一隻鬥勝的公雞。他看見他父親的臉上掠過一絲狂喜,像一道明亮的閃電,點燃了灰敗中的希望。“真的?我有孫子了?”
“領養的。”愛德華毫不留情地戳穿真相。
伯爵的欣喜像一個被紮破的氣球,忽地癟了下去。片刻沉默之後,他酸溜溜地說道:“是,你肯定也生不出來這麼優秀的孩子。”
愛德華立刻回擊:“你肯定也不會有這麼優秀的孫子。”
伯爵瞪著他的兒子,他的兒子瞪回去。瞪了一會兒,老人開口了。
“我要把他接回莊園,培養成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