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臣屬於安素而言,不過是做雜事的奴仆罷了,留著僅僅是為了方便自身,並非除不掉。
所以,這次的宴會也並不是商議,而是通知,讓這些掌握了世俗資源的家夥和衛鴻、沐德認個臉熟,方便此後配合,僅此而已。
給出決議後,安素道人就要離席,忽有一中年長髯的臣子起身高呼,
“兵者大事也,安能交予如此稚子之手,請國師三思啊!”
群臣皆是詫異,如此勇士卻是何人?
細瞧才明了,此人為蘇不群,乃是考學出身,並無家鄉淵源,為今上拔擢,方可居此高位。
其人深受皇恩,滿腦子忠君,不過一愚夫爾。
今次作此妄語,且看一看此人下場吧。
衛鴻侍立安素左側,默不作聲,靜靜看著事態發展。
安素道人占據朝堂尊位,先前他不以為意,覺著道人貪圖世俗富貴不是不可理解。
可自心爐中體會到蛻凡道人的神異,他又推翻了淺薄的見解。
安素道人的欲求,區區一個俗世王朝如何滿足?
真要人魂骨血,他放開手屠戮,一日宰殺數萬數十萬也不難,比之凡俗大軍來得還便捷,要這政權何用?
王朝、亂世、地氣風水、興兵除亂......一個個因素串聯於一處,答案隱約顯露。
這是某種儀軌?
是了,平時他素來不把凡人放在眼中,視之如牛羊,但,大型的法道儀軌他一個人縱有千頭萬緒,也難以處理周全,須得一二助力,引導凡民去做他想做的事。
安素道人以李氏王朝為棋盤,圖謀的究竟是何物?
興許這就是機會啊!
衛鴻心裡振奮,麵上平靜若水。
這般說來,甚麼王朝興衰,於安素而言全無乾係,他要的隻是一切事務按他所想的推進。
即使是我,也隻是一顆作用大些的棋子罷了。
思緒貫通後,衛鴻忽而想明白許多事。
就比如,安素來此窮鄉僻壤靈機不盛的所在一呆就是三年,期間勘測地脈風水,還收下兩個弟子。
以他這位正值壯年的蛻凡道人的時間之寶貴,如何有這許多光陰空耗?
他怕是在籌謀晉升煉煞法師所需之物啊!
而我與沐德,名為弟子,或許隻是打下手的雜役,甚至,是破境所需的材料。
想通這些,衛鴻觀這蘇不群如看一死人,擋在安素的道途之前,又力量微薄,還敢跳出來做絆腳石。
其結果,除卻被一腳踢開外也不做他想了。
果不其然,安素道人挑眉冷笑,並不與這人辯解什麼兵事。
他隻把食指放在唇前,輕吹了一口氣。
這口氣打著旋兒飄落到蘇不群頂門,散作無形。
蘇不群突然就怔住了,仿佛被定格在安素吹氣的那個時刻。
接下來,駭人的一幕發生了,他的皮肉毛發像融化的蠟一般向下流淌,幾息,隻剩下一具白生生的骸骨還立在那兒。
“收拾乾淨,找個地方埋了吧!”
在場並無侍者,安素也未指定做事的人,沐德左瞧右瞧,正要來表現表現,卻見那骸骨咯吱一聲,竟自個兒動作起來。
它用脫落的衣物做包袱皮,把血肉打掃乾淨,扛著小包裹就往外走。
不知走了多遠,隻知道是走到一處花園。
白骨吭哧吭哧刨了個坑,自己在裡邊乖乖躺好,還不忘把雙手交疊著放在肚臍上。哦,現在沒肚臍了,那個位置空空蕩蕩,下邊隻有一截脊椎。
這樣露在外邊受風吹雨淋還怪不好的,衛鴻受累,跟去把土堆推平,並立了一塊石碑,上書“蘇不群之墓”。
他的一生就這樣終結,終結在安素的手上,如安素手上沾染的千千萬萬血債並無不同。
甚麼身前功績,利益謀劃都化作塵埃,不足道也。
唯一傳奇的,就是他這死法了,衛鴻覺著要是寫個雜記,此人之死法或能流傳後世。
“如果我要死,也該挑個這般有趣的死法啊。”
衛鴻喃喃。
安素如何施展道法,他是一點沒看懂。
和他翻臉的壓力,大得很呐。
沒準他哪日被安素製住,也就這般輕描淡寫地抹掉了。到那時,可未必有人收斂他的遺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