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五秒鐘——
對夏亞所要做的事情而言,卻也已經足夠了。
明明臉龐上沒有一絲血色,但是夏亞那雙漆黑的眸子卻閃動著光芒。
下一個刹那。
那手套的虛影緩緩消散。
而那枚骰子則微微旋轉著。
最終,定格在了六點的那一麵。
【竊賊手套(一次性)】
【稀有度:紫色】
【類彆:超凡物品】
【價格:十五枚】
【描述:穿戴後指定對象發動,隨機竊取目標身上的兩樣事物,使用後道具消失】
【備注:偷偷?偷偷!】
……
【命運之骰(虛幻)】
【稀有度:紫色】
【類彆:超凡物品】
【價格:三十枚】
【描述:將骰子投擲後,根據骰子正麵的點數判定幸運值,使用後道具消失】
【備注:奧利安費,ALL IN!】
……
竊賊手套和命運之骰,是夏亞在第一次開啟時之砂商城之時,便在商城的麵板上看到過的商品。
而在看到的第一眼,夏亞便察覺到了這兩者之間的組合用法。
竊賊手套單純的隨機偷取目標兩樣事物,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畢竟“事物”這個概念太廣,上到錢包,下到一顆紐扣都可以成為被偷取的對象,偷到目標道具的成功率並不高。
倘若一不小心偷到胖次之類的東西,可能還會被當場作為變態抓起來。
但是,倘若經由命運之骰的加持,那一切可就不一樣了。
隻要付出足夠的代價,擲出一次六點滿值的幸運值。
那麼按照心想事成的原理,竊賊手套所竊取的對象,便可以由隨機的事物,進而鎖定為既定的選項。
而竊賊手套之所以稀有度能夠達到紫色,抵達與命運之骰這種規則係道具持平的地步。
正是因為它所能夠偷竊的,並不隻是存在著實體的物品。
而是包括了許多虛幻的,不存在實體的概念。
比如,那空想帶之王的身份。
再比如——
篡改曆史,引發修正力反噬的因果與罪孽本身。
當然,這種直接竊取本源的能力一旦發動,倘若是本就敵對的敵人,那麼必然會引發抵觸使得偷竊的效果減弱甚至失效。
不然的話,夏亞現在就可以隨便找個古神,然後直接竊取對方的實力了。
唯有對方對自己完全信任,毫不設防的狀況下,竊賊手套的偷竊成功率方才能夠達到最大值。
這也是夏亞不惜冒著風險,也要喚醒伊莎黛拉那人性一麵的緣故。
……
轟——
龐然的神秘在夏亞的身旁湧現。
在極短的時間內,甚至超越了聖劍所蘊含的神秘。
伊莎黛拉猛地睜大了那雙赤色的美眸,不可思議地看向懷中那道虛弱的身影。
凝結成實質的時光長河正從夏亞的周身湧現,奔湧咆哮,連帶著少年的身形也變得虛幻而透明。
明明夏亞便在她的懷中,但是伊莎黛拉卻分明感受到懷裡的軀體已經消失不見,再也沒有分毫切實的觸感。
兩人明明近在咫尺,卻又仿佛相隔著兩個截然不同的時間線,再也難以觸及。
峽穀在震顫,天地在轟鳴。
不止是終結之穀的地形,而是整個世界都在坍塌。
伊莎黛拉手中的聖劍傳出了清亮的劍鳴。
那從始至終都宛若山嶽般垂落,依靠著聖劍的庇護方才能勉強抵抗的曆史修正力,此刻卻忽然消散,不再壓迫著伊莎黛拉。
轟——
空想帶內,真實的物質界潰散了。
時光長河透過空想帶所產生的孔隙溢散而來,讓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流光溢彩。
無數來自過去,屬於未來,不屬於同一個時間節點的畫麵都在這潰散的時間中交彙,然後碰撞消融。
“生命乃是終結之物。”
少年的聲音在伊莎黛拉的耳畔響起,卻又仿佛相隔著一整個世界。
“生命,是累積痛苦的巡禮。”
“但是,殿下。”
“我想,騎士王的傳奇。”
“絕不是死與斷絕的故事。”
夏亞的麵色蒼白依舊,但是他的周身,那凝固的虛幻時光長河卻愈發粗壯。
那屬於正確曆史的修正力轟然咆哮著,調轉了方向。
不再是像過往一樣朝著伊莎黛拉,而是向著夏亞的方向狂暴湧去。
於是,在刹那之間。
伊莎黛拉明晰了一切。
夏亞他不知道使用了何種手段。
不止是將自己那空想帶之王的權柄與身份……
連帶著,那建立空想帶,篡改曆史的罪孽,也亦一同竊取了下來。
然後,背負在了自己一人的身上。
轟——
物質界徹底潰散而開,再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當初艾斯嘉尼亞的原本模樣。
取而代之的,是那轟鳴的時光長河。
並非在主物質位麵的虛幻投影,而是真實的時光長河。
帶著不可阻擋,不可逆轉的偉力,便要將伊莎黛拉衝刷而下,讓她回歸正確的曆史。
聖劍的光輝閃耀,但是此刻的光芒卻顯得有些黯淡。
在此之前,聖劍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再加上此刻失去了空想帶之王的權柄與加持,那殘餘的些許力量已經不足以支持她留在這片不屬於自己的時空。
可是即便如此,她卻依然強行催動著聖劍最後殘餘的力量。
伊莎黛拉在那崩壞的時光中勉強駐足,看著時光長河的上遊,那正被修正力瘋狂傾軋的虛幻世界中,那道唯一的身影。
明明背負了伊莎黛拉扭曲曆史的全部罪業,成為了修正力所攻擊的對象。
可是在不斷崩壞,不斷零落的空想帶中,夏亞的麵容卻依舊平靜。
他的身後浮現出了那道王座之間的宮殿虛影,無數殘破的漆黑金屬在少年那單薄的身形之後緩緩彙聚。
最後,化為了一道黑鐵的王座。
正如此時此刻,他所背負的,那空想帶之王的身份一樣。
少年便這樣坐在黑鐵王座之上,與伊莎黛拉隔著轟鳴的時光長河對望。
“為什麼……”
“為什麼要為了我,做到如此的地步?”
從銀發皇女的口中,發出了連她自己都難以辨認的悲鳴。
明明自己連心意都未曾表露。
明明彼此之間連戀人的關係都不是。
但對方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卻已經遠遠超出了那尋常戀人的範疇。
背負上了那將會被修正力碾為齏粉,被整個世界所遺忘的罪業。
“為什麼嗎……”
夏亞端坐在黑鐵王座之上,同樣在思索著這個問題。
明明他已經失去了那概念性的不死之身,失去了隨意亂浪的資本。
可是即便如此,他卻依然選擇了這樣一條危險重重的道路。
這並不符合夏亞.埃古特一貫以來的行事風格,而是更像該隱會做的事情。
可該隱明明隻是個虛假的馬甲,隨著不死之身的消失,早該不存在於世界上才對。
“因為愧疚。”
“還有,貪心吧。”
夏亞看著下方那道搖搖欲墜的窈窕身影,輕聲開口。
“在過去,我對曆史殘響之中的一切,都隻是抱著遊戲人生的心態。”
“為了達成任務獎勵而行動,為了刷取所謂的角色好感,給自己套上了一層又一層的偉光正人設,等到達成目標,便可以拍拍屁股從曆史殘響中走人。”
“可是,對殿下你,對席爾薇雅而言,那份刻骨銘心的感情卻是真實存在的。”
“因為渣男的一句話,便讓女孩子在沒有光亮的塔裡,在無人的王座之上苦苦等待了我五百年,一千年,甚至背負上了不被曆史所容許的罪業。”
“雖然殿下你和席爾薇雅她都並不在意……但是我在意。”
“我覺得……唯有經曆過同樣的事情,我才有資格去接受這份感情。”
夏亞的聲音稍稍放緩。
“我對殿下你確實抱有好感,也許來自於那段並肩作戰的歲月,也或許更早,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
“而我又是那種很貪心,很小氣的家夥。”
“所以,我不能接受殿下你所愛上的是該隱,而並非是我。”
夏亞端坐在王座之上,目光深邃。
“我的真名是夏亞.埃古特,而該隱隻不過是一個由我所創造的,不存在的偉光正馬甲而已。”
“在我看來,這和牛頭人並沒有什麼差異。”
“我希望殿下你愛上的人是我,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夏亞.埃古特,而不是什麼夏亞.英古利特,該隱,聖堂騎士之類的其他身份。”
他的話語微頓了一下。
空想帶中的黑鐵王座上,那道孤高的背影落入伊莎黛拉的眼中。
與當初終結之穀中,那道背對眾生,獨擋萬軍的單薄身影緩緩重合,一般無二。
“殿下。”
黑發黑眸的少年微微側身,嘴角帶上了淡淡的笑容。
那流淌的時之餘輝落在他的側臉上,輪廓分明深邃。
“現在的我——”
“能夠成為你故事裡,那唯一的男主角了嗎?”
轟鳴的時光長河,衝散了聖劍所殘留的最後一點力量,也帶走了夏亞未竟的話語。
伊莎黛拉便這樣被流淌的時光所裹挾,朝曆史長河的下遊衝刷而去。
看著那王座之上的孤高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