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的雲海中,所有的事象都在坍毀。
所謂空想帶,本就不隸屬於正確的曆史,是宛若無根之萍的夢幻泡影之物。
也正因如此,當其存在的基底被抹除時,這片虛幻的世界,自然也唯有在曆史修正力的衝刷之下消亡潰散這唯一的選項。
夏亞端坐在聖城的最高處,那黑鐵的王座之上。
在他的身下,白堊之城卡美洛,這片聖城正在奔湧的魔力之中消弭。
先是外圍的城牆,接著是聖城之中已經被核爆化為廢墟的建築,然後是先前因為伊莎黛拉的存在而從核爆下幸免的王宮。
順著王宮飛速而上,崩壞還在繼續。
從底部的基石,到高層的樓層。
然後,崩壞的浪潮抵達了皇宮的頂部,那世界儘頭的王座外沿。
夏亞便這樣靜靜地注視著那潰散的磚塊,沙土,煙塵與白堊的巨石。
王座之間那巨大的落地銀鏡中,倒映出了少年的身形。
那黑底紅雲的曉之長袍上還帶著一個巨大的,貫穿胸膛未曾愈合的血洞。
俊秀的麵容上一片煞白,就連那雙原本清亮的眸子也黯淡了幾分。
「守夜人的短匕」破碎之後的效果,確實能夠讓夏亞在短時間內拒絕死亡,但其效果也僅僅隻是讓他殘留下最後一絲生命力而已。
先前那聖劍的創傷,是真實地殘留在了夏亞的身體之上,讓他的四肢百骸都傳來了虛弱的感觸。
而先前長時間以超負荷的狀態去禦駛黑騎士機甲,更是讓夏亞的精神力也已經臨近油儘燈枯,感知麻木,靈魂深處傳來了虛弱感,仿佛隨時都會昏迷過去。
“還真是,狼狽的模樣啊。”
“這就是明明失去了不死之身,卻還是要將自己偽裝成大英雄的代價嗎?”
夏亞看著鏡中那王座之上的虛弱身影,不由微笑了一下。
“要是被小艾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估計也會心疼的要死吧。”
把自己給逼到了這般狼狽的地步,並不符合夏亞以往的風格。
不過,這卻是夏亞自己的選擇。
從又一次進入艾斯嘉尼亞的曆史殘響之時,他便早已經想好了一切。
“既然是自己所選擇的路,那麼再荒謬也得走完……”
“沒想到老師你的教誨,居然會在這種時候用上。”
夏亞回憶著自家金精靈老師的話語,不由失笑地搖了搖頭。
下一刻,他的心念微動。
伴隨著一陣空間波動的扭曲,一道道翠綠色的光華夾帶著生命力,浮現在了夏亞的四周。
然後,儘數被吸收進了夏亞的身體之中。
那是他空間口袋裡所囤積的諸多藥劑,此刻被不計代價地一股腦使用而出。
而夏亞也借著那些治愈係煉金藥劑的刺激,猛地一咬舌尖。
讓那原本有些乾澀枯竭的精神力,又一次重新振奮了起來。
他靠坐在王座之上,微微伸出了手。
下一刻,虛幻的光點,伴隨著蒼銀色的星輝,在夏亞的頭頂緩緩凝聚。
幾個呼吸之後,那蒼銀色光芒凝固,化為了半空之中,一頂純銀的荊棘之冠。
這道荊棘之冠,便是夏亞用竊賊手套從伊莎黛拉身上所竊取而來的,那空想帶之王的權柄化身。
而夏亞便這樣任由那方荊棘狀的銀色皇冠,緩緩落在了他的頭頂。
權柄與夏亞的靈魂相融。
也近乎是與此同時,他那雙漆黑的雙眸之中,閃耀起了無比璀璨,無比奪目的星輝。
最後的精神力被燃燒,驅使著那主宰空想帶的權柄。
那方被曆史修正力不斷侵蝕修正的王座之間中,忽然驟然暴動。
前所未有,極致璀璨的星辰之光,照亮了世界儘頭的天穹。
“那麼,殿下。”
在那明亮的,仿佛要將世界所吞沒的白晝之光中。
夏亞向著時光長河之下,那已經難以看見的某位少女,道出了輕聲的低語。
“便讓我,為你做最後一件事情吧。”
“將那段扭曲的,錯誤的曆史。”
“修正回,最初的模樣。”
“還有……”
夏亞的嘴唇微動。
最後的話語順著時光長河飄蕩而下,隻有兩人聽聞。
……
時光的長河在轟鳴,在激蕩。
無數錯誤的支流被截斷,被掩埋,又有正確的,符合大勢的全新流向被開辟。
而在那原本截斷了曆史,阻隔了大勢的空想帶周遭。
所有的一切都在此時此刻,由那位空想帶的新主人所親自「重寫」。
伊莎黛拉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身形徜徉在曆史長河的波濤中,感受著自己在過去的烙印與足跡,順從著自己的心意被一點點更替。
神聖曆1年。
在一片歡騰的海洋中,弗雷斯塔帝國於聖城卡美洛被建立。
但是與此同時,那位帶領整個艾斯嘉尼亞從黑暗動蕩的戰亂年代中解脫,肅清了深淵魔物與卑王伏提庚的常勝之騎士王……
卻選擇在帝國建成的那一刻,將那帝國的王位,所交付給了自己的族人。
而她本人,則謝絕了所有圓桌騎士和衛兵的陪同。
獨自一人,來到了當初那個她拔出石中劍,踏上為王之途的邊境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