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以金精靈此刻所掌握的禁咒，還有「高速神言」的技巧，都已經遠遠淩駕於了這根小小的法杖之上，對她而言並沒有什麼實際增益效用。
但是說起來，以夏亞的位格，也同樣已經到了無需要法杖施法的地步。
可是海瑟薇卻無比清晰地記得，在兩人與星界中第一次相逢的時候，他便專門拿出了一根法杖出來，放了一個一環的「熒光閃爍」。
說是為了所謂巫師的儀式感。
“十五英寸，接骨木。”
“杖芯是……夜琪的尾羽。”
蒼老的店主從店鋪中站起了身子，看了一眼那根魔杖，又看了一眼海瑟薇，目光在海瑟薇那金色發絲間若隱若現的長耳處停頓了片刻。
“半精靈？”
“嗯。”
海瑟薇怔了怔，點了點頭。
她並非是半精靈，而是純血的金精靈，不過純血精靈本就瀕臨滅絕，絕大部分人都不知曉其中的差異，她也無需特意說明。
“那根法杖是死靈學派的專屬……如果是擅長元素或是自然係法術的半精靈的話，我推薦這根。”
“十一英寸，冬青木，鳳凰羽毛的杖芯……”
“很感謝您的好意，不過不用了，我隻是隨便看看而已。”
海瑟薇禮貌地向那位店主道謝，將手中的魔杖放回了貨架之上。
然後，她重新將手放進了夏亞的手心，跟著夏亞一起走出了店鋪之中。
街道上，先前那陣嘈雜的人流已經散去。
哪怕是在西大陸，這也亦是難得的好天氣，陽光把街道邊的綠蔭照耀地半透明，萬千片火紅的楓葉隨風而落。
更何況，是近乎全部人生都被拘束於遺失之島上，從未見過外麵世界的海瑟薇。
這座城市很大很大。
而海瑟薇便這樣與夏亞在城市中走走停停，一路上遊玩了奧術祭的各種攤位和店鋪。
她在街邊的小販那裡買到了此前曾經聽夏亞說起過，但是從未有機會真正看到的糖葫蘆。
又在遊樂中心中用某種使用魔導器械傳動，可以用手柄遙控機械鉤爪伸爪和送爪的娛樂設施中，和夏亞一起抓到了幾個布娃娃。
他們便這樣一直在城中走走逛逛。
如此天氣，就該沒有目的地瞎跑，走到哪算哪。
而當夏亞與海瑟薇終於停下了腳步之時，已經是黃昏時分。
白天那些熱鬨的攤位都已經收攤，而遊客們忙碌遊玩了奧術祭一天，也亦開始陸續離去。
這座此前熙熙攘攘的城市，重新回歸了短暫的寂靜。
火紅的霞光自天穹的儘頭照耀而下，夏亞與海瑟薇在霞光下的影子被無限拉長。
“感覺怎麼樣？”
“今天的這場旅行，還有你眼前的這個世界。”
夏亞的手中還拿著金精靈此前所抓到的布娃娃，輕聲開口。
“很美好，比我通過那些古籍上的隻言片語所想象的外麵的世界，還要更美好。”
海瑟薇微微垂下了頭：“隻是，因為太美好，所以也顯得很遙不可及。”
她輕輕側過頭，回頭看著身後的城市。
落日正一點點地從這座城市上收走餘暉，很快，夜幕便會重新籠罩在知識都市之上，如遺失之島一樣，也代表著這一天的結束。
但是，與遺失之島不同，這座城市的居民沒人會因為夜幕的降臨而慌亂。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
明天，太陽還會照常升起。
“是嗎？”
“那我就滿意了。”
夏亞的話語中帶著些許的滿足。
兩人繼續漫無目的地走著，海瑟薇不知道夏亞要走向哪裡，但是她便這樣一直跟著。
“這座城市，這個世界。”
她張了張嘴，猶豫了許久，方才再次開口詢問：“在西大陸……是真實存在的嗎？”
海瑟薇當然看得出來，眼前的這個城市，這個世界，並非是真實存在的。
夏亞也沒有能力真的將一個完整的人類城市搬到遺失之島裡來。
這隻是一方用幻術製作而出的幻境。
一方，美好到想讓人永遠沉醉在其中的幻境。
隻是，如此繁瑣到近乎嚴苛的細節，還有一整個完整城市的場景……天知道夏亞究竟是怎麼創造出這方近乎能夠以假亂真的幻境出來的。
“怎麼說呢……”
夏亞想了想。
“這不是現在的西大陸上所存在的風景，如今西大陸之上的人類文明隻是剛剛啟蒙，還遠沒有達到如此繁盛的程度。”
“但是，那是我夢想中的世界。”
“而且。”
他的話語微微頓了頓。
“我相信，有朝一日，這副風景會成為現實。”
為了策劃這次旅行，哪怕是夏亞也亦廢了不少的心思。
現實時間線中，不久之前，奧術祭是真的在知識都市洛基亞舉辦過一次。
而夏亞便耗費了所有的精神力，一點點地掃描，模擬，然後在腦海中，複刻出了那座城市，那場祭典的全貌。
一整座城市的信息量，巨細無遺到每一個細節，如此的種種，哪怕是以夏亞如今的位格也頗為困難，精神力乾涸了數次方才完成。
“當然，這座城市，其實僅僅隻是附帶而已。”
“我真正的夢想，是在這裡。”
夏亞輕聲地開口，讓開了身子。
直到此時，海瑟薇方才看到了那座宏偉的黑塔。
漆黑的高塔巍然聳立，直衝雲天，宛若要將天與地貫通。
而在黑塔外的廣場之上，則有一枚古樸的方尖碑。
赤金色的古亞蘭語字跡被刻印在了那枚方尖碑上——
「群星深處方為真理與歸宿」
雖然這座漆黑的高塔是整座城市的中心，但是先前因為注意力全落在城內那繁華的奧術祭之上的緣故，所以直到此時，海瑟薇方才發現了這座漆黑高塔的所在。
她從未見過眼前這座宏偉的高塔。
但是，當黑塔真正映入眼簾之時，海瑟薇便明白了眼前之物的所在。
那是夏亞曾經和她所提起過的，想要建立的，隻屬於巫師，隻屬於奧術與魔法的高塔。
而彼時的夏亞，還邀請過她，來成為這座巫師高塔的第一位成員。
他們穿過了廣場處那道巨大的方尖碑，走進了那座宏偉的黑塔之中。
似乎是因為到了下班的節點，黑塔中空無一人。
唯有一卷卷記載著法術原典與奧術知識的書冊在書架上安靜地陳列著，散發出了紙墨所獨有的書卷氣。
“我一直，夢想著建立這樣一座高高的巫師塔。”
“人類、半精靈、矮人……”
“人與亞人種們沒有了種族的隔閡，放下了利益，仇恨與矛盾的連鎖，而是能夠心平氣和地聚集在一起，所談論的也亦不是戰爭與領地的劃分，而是群星之上的真理。”
“這是由人類，由智慧生命所鑄就的知識之塔，自強自立，生生不息。”
“沒有神明所插手的餘地，也不需要神明。”
聽聞著夏亞話語中所描繪的，那般瑰麗的風景。
金精靈也亦不由自主地開口：“夏亞老師的夢想，也是我的夢想。”
“是嗎……”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
夏亞的話語中，帶著些許的欣慰。
還有，一絲微不可查的解脫。
“我先前，還覺得你的那些長輩們有些不負責任，就這樣將複興精靈族的使命托付給了你便自顧自地死去。”
“但是現在，此時此刻，我倒是有些可以理解他們的心中所想了。”
“那份責任，那份使命，與其說是強行托付給你的任務和重壓……倒不如說是，一份祝福。”
“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已經沒法再繼續陪伴伱走下去了……但是你又太小，放心不下。”
“所以，方才用這般方式，給了你一份人生的動力，一個方向。”
“其實，他們或許從未在意過你是否真的能夠複興精靈王庭……”
“隻要，你能夠不自暴自棄，不放棄生命，不迷失了自我……能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活下去，他們，便已經心滿意足了。”
他忽然站起了身子，摸了摸麵前金精靈少女的頭，轉身走出了那座宏偉的黑塔。
轟——
黑塔入口處，那巨大的金屬門扉在他的身後轟然合攏。
金精靈的心中，那份靈性直感毫無征兆地察覺到了些許的不對勁。
但是，這一切所發生的都是如此的轉瞬即逝。
等她真正回過神來的時候，那扇金屬的巨大門扉已然轟然閉合，再也難以看到那位人類少年的身影。
唯剩下夏亞最後的話語，在這座沒有窗戶的高塔中回響。
“所以，還請千萬不要忘記啊。”
“我的夢想，我們的夢想，那個名為黑塔的夢想……”
“還有——”
“再見。”
“海瑟薇老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