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
虛幻的書頁翻動聲響起。
萬千的信息流,便這樣伴隨著靈界之中潛意識海洋的湧動,具現在了海瑟薇所召喚的靈界之書上。
而金精靈淡金色的美眸之中,那湧動的懷念與心潮澎湃也亦緩緩地收斂了起來。
她輕微地抬眼,瀏覽著其中所具現而出的信息。
“西大陸之中,已經過去了五百多年……”
“更準確的來講,距離遺失之島從西大陸上徹底消失,已經過去了五百六十三年零七個月。”
“還真是,一段漫長的旅途啊。”
金精靈的話語有些沙啞。
“所以——”
她的話語微微停頓。
海瑟薇輕輕揮了揮手,星界之中,那道金色的魔力輪廓緩緩淡去。
“五百年過去……”
“你還好嗎?”
哪怕是對未受汙染,種族壽命動輒數千年的純血高等精靈而言,五百多年,也亦是一段極其漫長的時光。
更何況……是對人類而言。
五百年,已然是滄海桑田。
可以讓一個強大的人類王國從崛起到繁盛,再到衰亡,最終淪落為曆史書記載裡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而倘若落在某個單一個體的身上,所能改變的則還要更多。
有些事情,海瑟薇並非是想不到。
隻是她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
比如,這五百年的時光裡,在那場與舊日太陽神的賭局之中,夏亞是否已然落敗。
就連自我都已經被吞噬——
就算自己獲得了「魔法女神的秘火」,貫穿了世界壁,來到了那深淵的淵底,那自己所能夠見到的,也不過是一具有著那位少年外表的,高高在上的古老生物而已。
再或者……
當初的那位人類少年,已然在這五百年的歲月之中,精神力與那位舊日的太陽神一同寂滅。
如此的可能性,隻要是思緒稍一想到,便讓海瑟薇心如刀絞。
這五百多年裡,她便一直是靠著對於少年的執念,方才堅持了下來。
她真的不敢去想,倘若夏亞真的不在了……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
那這五百多年來的堅持,又將會淪落為何等可悲的玩笑,與小醜無異。
“所以說,你可一定一定要贏哦,夏亞老師。”
“既然當初用那麼故作灑脫的姿勢,留下了那麼帥氣的道彆。”
“那麼,便還請一直帥氣下去吧……”
海瑟薇的周遭,那所有紛亂的魔力湧動都儘數平息了下來,重新複歸於了虛無。
她便這樣注視著星界的深處——
注視著,主物質位麵裡,西大陸的方向。
片刻之後,她方才輕聲地再次開口。
“不然的話——”
“我也不確定,我自己究竟會變成何等猙獰而瘋狂的模樣呢。”
“如你當初所給我講述的故事那樣,變成一個邪惡而偏激的壞女人……”
“滿腦子想著用幻術將整個西大陸的居民都儘數洗腦,想要在無限製循環的幻術裡創造出一方「有夏亞存在的世界」,也不是不可能哦。”
金精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無聲的弧度。
“你也不想我變成那樣癲狂的模樣吧。”
“所以,為了不讓你所喜歡的師醬,走上那樣偏執黑化,墮落為魔的壞結局路線,縱使是在深淵之中,也還請加油。”
“而我也會好好地等候的……”
“等待,並心懷期望——”
“期盼著在深淵的最深處,與你再度重逢的那一刻。”
白皙的食指在虛空中掠動,在極短的時間內,淡金色的魔力絲線便勾勒出了虛幻門扉的輪廓。
而金精靈便這樣一步邁出,步入了那道虛幻門扉之中。
她那單薄的身形很快便消失不見。
僅餘下淡金色的發絲在星界飛揚——
還有,那最後的低語聲,回響於這片寂寥無人的深空之中。
“不過,在此之前。”
“便讓我先完成,你那未竟的夢想吧——”
“那名為巫師……”
“名為「極黑之塔」的夢想。”
……
窗外是一望無儘的雪原。
廣袤無垠,白雪覆蓋著地麵,仿佛一片無儘的白色海洋。
銀杉林在寒風中挺立,樹枝上積滿了厚厚的雪層,銀白色的樹冠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遠處,山脈的輪廓隱約可見,呈現出冷峻的藍灰色。
空氣中彌漫著冰冷的氣息,整個世界安靜而純淨,唯有薪柴堆上,那燒水壺中熱茶的沸騰聲汩汩傳來。
夏亞坐在由原木所搭建而成的簡陋木屋之中。
寬厚的帆布遮掩住了圓木間的縫隙,不讓北地刺骨的寒風透過縫隙滲透入其中。
不遠處溫暖的爐火,將所有的寒冷都隔絕在了這間樸素的獵人小屋之外。
他看著眼前還在冒著熱氣的燒水壺許久,大腦還有些昏沉沉的。
有種看了一部很長很長,漫長到不可思議的電影之後的疲勞感……
仿佛有無數激蕩的感情殘渣附著在腦海之中,卻又記不清具體的情節。
“什麼嘛……”
“明明是夏亞你邀請我來伱家玩的,結果自己卻自說自話地睡著了。”
清脆的聲音從身前傳來。
那是一位有著金色長發的小女孩,看起來不到十歲的模樣,宛若瓷娃娃一般精致的臉龐上尋不到一絲瑕疵。
雖然還很稚嫩,卻已經可以想象到未來那端麗無匹的容顏。
她的眼眸是純淨的天藍色,讓人不由聯想到三聖賢雪山上那亙古不變的萬年冰川。
此刻的金發小女孩正有些不滿地嘟起了嘴,看似不高興地彆過了頭去,但實際上卻還在用眼角的餘光偷看著夏亞。
“不好意思。”
“前些天太累了,不小心睡著了。”
夏亞擺了擺手,拿起了火堆之上的燒水壺,為自己和麵前的小女孩各自沏了一杯熱茶:“我剛才睡了很久嗎?”
對方仰起了小臉想了想:“也不算很久吧,大概半小時左右。”
一邊說著,她捧起了桌上的茶杯,有些後悔地開口:“要不你還是多休息一下吧,我一個人自己打發打發時間也無所謂的……”
“不用了,我已經睡得夠久了。”
夏亞搖了搖頭,同樣捧起了茶杯。
有些陳舊但卻頗為乾淨的茶杯之中,倒映出了他自己此刻的容顏。
八九歲模樣,黑發黑眸的小男孩,臉龐上的線條帶著與他的聲音相匹配的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