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驟停。
窗扉之外,那原本銀白色的雪原,也被黃昏的光輝,以及悄無聲息彌散而開的夜色所籠罩。
透過那層淡薄的陰影,可以看到一片寧靜的樹林,以及樹林中心那塊幽寂的小湖。
夏亞認得眼前的景色。
寂靜之森。
不久之前,自己剛剛進入第一紀的時候,便是在寂靜之森深處的古龍王庭之中,收集到了有關自家師醬和遺失之島的線索。
“同樣——”
直到,身前的少年張開了雙臂,將她所抱住了。
“有時候,這個代價便是一生。”
她輕歎了一聲。
雖然這位夜世界的女王,在西大陸的超凡者圈子裡擁有著遠比白塔之主席爾薇雅還要更多的頭銜與威名,但是實際上的她,不論擁有著多大的權勢與地位,但是在情感之上的經驗,卻貧乏的可憐。
“所以從那以後,我便下定了某個決心……”
但最終她還是強壓下了那來自於種族傳承的本能,未曾動彈,便這樣讓夏亞撫摸著她的頭。
早在這場夢境的開始,奧古蒂娜便是在夏亞的臂彎中醒來的。
當她以旁觀者的身份,看著夏亞與席爾薇雅她們重逢,互相傾訴衷腸,袒露真心的時候——
“席爾薇雅曾經說過,對當初我欺騙她的事情,她早就已經不在意了。”
而作為真正的王座,橫跨古今的純血黑夜之龍。
“都讓我等了這麼多年了……伱可彆想那麼輕易的,便將我給打發了啊。”
“既然沒有回憶,那就去一起創造新的回憶。”
在這一刻,夏亞感知到了自己的第四魂約,那原本虛無而空洞,黑暗一片的魂約空間,此刻忽然有一道道裂痕龜裂而開。
“如果真要聽那些好聽的情話的話,那我隨時隨地都能批量生產出來一大堆。”
那心中的酸楚,讓奧古蒂娜第一次明白了“敗犬”這個詞彙的真正含義。
早在他還未曾突破四環,未曾與席爾薇雅重逢,還很弱小的時候便已經開始。
“讓她一個人被困頓在了冰冷枯寂的高塔裡,埋葬了自己五百年之久。”
夏亞又摸了摸她的頭發,燭光中奧古蒂娜的臉龐籠罩在溫暖的光暈裡,線條柔和。
“所以,我不會去說那些情深不壽的海誓山盟,因為那都是假的……”
夏亞有些戀戀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認真地說。
這一刹那燭火熄滅。
“小艾自然不用說,陛下與席寶,我都曾經和她們在曆史殘響中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本身便有著足夠的感情基礎。”
“那種事情對我而言,不過是演員的家常便飯罷了,在過去我已經不知道做過多少次。”
“但是我想,這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這片寂靜的森林,方才是她真實的心象風景。
隻是那時的她,卻是以艾若拉的身份。
“因為我說不出來。”
“但是直到現在,我都有些後悔當初的舉動。”
她害怕自己被拒絕。
“然後,墜入愛河。”
雖然是橫亙於世,從第一紀生活至今的黑夜之龍,但是此時此刻,卻還是她第一次那麼親近一個人……
“所以,想試試看嗎?”
他笑了笑:“其實我判斷自己有沒有真正將某個人容納進心裡的方式很簡單。”
“該說……不愧是我的契約者,我的主人嗎?”
靠著偽裝,他可以在曆史殘響中騙過一個個強敵,讓一尊尊位格遠高於夏亞本人的神話生物也在他的手中翻車,比如諾頓,比如古德裡安,比如朱紅之月……
聽聞著夏亞的回答,奧古蒂娜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奧古蒂娜的魂約契合度達到頂點,也亦給夏亞帶來了難以想象的增幅。
她也想成為被那位黑發少年傾訴心聲的對象,想要聽到來自眼前之人的動聽情話。
“但是,麵對朋友,麵對自己所在意的人時,卻不一樣。”
“這份緣分也許起始於第三紀的艾斯嘉尼亞,你與我並肩站在了作為空想帶之王的伊莎黛拉,還有那尊殘缺的朱紅之月麵前之時。”
夏亞笑了笑。
畢竟自己的第四魂約一直是異常的,無法使用的狀態,他早就已經做好了一輩子棄置這一魂約的打算。
在那道封閉了許久的平等契約再次被開啟之後,夏亞便徹底明白了在那夜色與陰影遮掩之下的,這位夜之女王的本心。
夏亞輕輕摸了摸奧古蒂娜的頭。
在那越發濃鬱的夜色之中,奧古蒂娜的雙眸從未這般明亮過。
“女人愛一個男人,往往要比男人愛一個女人的代價高很多……”
嘖。
“那便是,我是否願意對她去說謊……”
“重新地認識彼此,邂逅彼此,一點點地積累回憶——”
天知道那時候的奧古蒂娜,究竟有多麼的羨慕。
第四魂約,契合度百分百。
“很久以前,我對年幼時的席爾薇雅說過類似的甜言蜜語。”
“當時我並沒有太過在意,因為彼時的我,覺得曆史殘響隻不過是舊日的幻影,而我所經曆的一切隻不過是一場虛幻的遊戲而已,說了也就說了,反正也沒人會讓我在一場遊戲裡負責。”
他們之前早就擁抱過了。
“我從始至終,確實隻是將「夜」當作單純的寵獸來看待。”
“再一次地相識,相知……”
夏亞想了想,點了下頭。
雪白的臂膀摟住了夏亞的脖子,吐氣如蘭。
“既然你也說了,先確定彼此之間的關係,再慢慢地積累感情。”
兩人之間的距離明明隻有一步之遙,但是奧古蒂娜卻走了很久很久。
在奧古蒂娜所收集的資料裡,夏亞最為強大的地方,既不是他的天賦,也亦不是他的心性……哪怕這些地方夏亞都已然超越了絕大部分的傳奇與王座。
那仿佛永遠籠罩著一層暴風雪的冰原,自然隻是奧古蒂娜用夢境創造的技巧所編織而出的虛幻之景。
“在第一紀的深淵淵底,你陪伴在了我身邊,照顧了我足足五百年之久……那些我都看在了心裡。”
所以奧古蒂娜不確定夏亞現在的話語是不是也是一種偽裝,一種敷衍。
奧古蒂娜便這樣輕聲地,宛若小貓一般慢慢地靠近了夏亞。
“這終歸也隻是空口無憑的言語而已。”
“也或許要開始的更早,早在那場博爾吉亞家族的晚宴上,你出手替我殺死了古德裡安之時便已經萌芽,隻是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
夏亞的回答很認真,便這樣注視著麵前黑裙少女那暗金色的龍瞳,未曾回避。